《桥》
你俯下身子,有力地紧握着,
脊骨奔突,韧性十足,拉成弯月的弓
你是高寿的记忆
这么多年,一直沉默
从此岸到彼岸,象倔犟而坚定的老头
脱下华美的衣冠,脱下雕刻精细的狮兽
脱下早已漫灭的文字,于是朴素了
只有那健壮的四肢和古老的脊骨
——足够摆渡千年的重负
你是没有语言的语言,是没有丰碑的丰碑
但你已习惯自己是大地的一部分
是此岸和彼岸之间的颈喉,一直在繁忙地蠕动
然而,你倒下了,在一场山洪后
那突然的,轰然倒下的样子就象烈士的姿势
但你说:“我来自大地
现在,回去了。”
《对影》
我站在你身后,燃起红烛
有白发三千丈,端详着镜中人——
一千年的风流就是一枚古镜
你在月下,桃花堆成冢
影子在哪里,我低头找寻
那月光流转,一半儿在昨天,
一半儿在今日
让我们对酒当歌吧,哭这如驹的千年
酒有千盏,我举杯,你也颓然酣卧
只有浸了酒的醉月,越加的清亮
《风从北方来》
风随时能把身体带走
从北方而来,冰冷的雨滴
养护工人还没到来之前
草一直是葱郁的
有些孤独,有些散懒,在绿茵上散步
忧郁的男人牵着一只欢快的小犬
人们象鱼一样地游着,
在十字路口,我和相遇的每一条过江之鲫打着招呼
看来我们都怀有心事,在这个城市的秋天里
象街坊旁的梧桐,叶子不时落下
总是重复着同一的轨迹
这个下午,有些寒冷
因为风一直从北方刮来
《飞蛾》
我一直在路上,寻找一个方向
常常在向左转和向右转之间摇摆不定
或者面对前进和后退的时候,局促不安
我弓着身体,神情紧张,象一只敏感的节肢虾
在石头的缝隙里频频张望,生活是一个巨大沙漏
自己正一点点地空虚下去
我开始小心地守着自己的秘密,那一片柔软水草
我的天地,我的花园,以及我的梦想
从早晨到黄昏,这是我坚持快乐的唯一理由
我总是渴望着夜晚的来临,便不需要寻找方向
只要一点亮光,就可以用扑火的姿势
抵达那一片的绚烂
《黄昏》
鸟在黄昏里收拢翅膀
苦楝树越发地清幽了
站在秋天的原野上,我看见
辛苦一生的麦地,金色的麦地,在此时
沉默的更加沉默,孤独的更加孤独
落日背后
一条河穿过了眼眶
河那边的灯火渐渐辉煌
夜展开裙角飞扬
而我的身后,一大片一大片的麦地上
不知是谁攫走了最后的一抹光亮
只有那几片坚硬的叶子,仿佛不愿睡去
在离我不远的黄昏里摇曵
孤独,无法承受之重
《登高》
那些苦难就在路上,从古长安出发
我要重来一次,象你一袭长衫
带起的万千风云
那悲悯的眼神,象纯净的泉水
朝拜的人,手捧圣水的人
一直在路上,被你俯视千年
有木叶萧萧,秋风早已掀不起我的屋顶
只有你在山巅,如泰山般地巍峨
远远的一声宏愿,如钟鼓敲过,
一缕清香从此遗落在传说里
现在众人仰望,如鸟飞过的天空
在抬头之际失去痕迹
只有拈花而笑的禅机浮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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