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梅小记。 [复制链接]

淡影

主楼

发表于 2022-2-11 13:4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淡影于 2022-2-11 14:00 编辑

病梅小记

文字摄影：淡影

冬天渐远，春日阳生，陌上东风和畅，河岸柳色鹅黄，一颗心欣欣然，春色萌生。只是，过去的这一年，迫于衣食饱暖，我奔忙于俗世杂物太久，田园荒芜而不自知。想来唯有无奈感叹，该是添置一些花木的时候了。

前几日，闲步游走于街市，经过一条街道，看到不少卖花木的商贩各自摆放着草木树苗。桃杏梨李，丹桂栀子，各色品种，应有尽有。忽然，我一眼看中了一棵红梅，横斜交错的枝头，不少猩红的花骨朵含苞欲放，不由得喜上心头。仔细询问价格，那卖花木的老翁道，这棵梅花有顾客预订了，要买的话，下午到他家园子里随便挑选。

我闻言不禁惋惜不已，留下了联系电话后，离开时，仍然不时地回头看。那须发花白的老翁呵呵笑了：

“我家园子里梅花多着呢？朱砂梅，骨里红，绿梅，白梅，腊梅，下午你来，保管你挑花眼睛……”

这天下午，一路东风鸟语送我，一路步行前往南庄，我依据电话里老人的指示，很快找到了那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隔着院墙，老远就闻到一阵醉人的花香。精神矍铄的老人已经在那里倚门等候着了。

当我出现在那片梅园中，一丛丛梅树成林，繁密的枝条上缀满了红色、白色、绿色的花苞，在这样一个梅花的世界里，我有些眼花缭乱了。老人引我穿行在梅林之中，指点介绍着梅的品种、树龄、花期，我怔怔地听着，不知该如何选择了。只在心里想：如果放手俗事，在这梅园居住，一生一世侍弄这些梅花，该是多么美妙！然而，我是俗人，又无园艺之技能，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两人边说边走，忽然我看见园子角落里一截粗壮而干枯的梅桩突兀地静默于繁盛的花枝间，格外惹眼，那光秃秃的梅桩上，几枝梅红，略显孱弱，但是那仅存的几个硕大的花骨朵，在清澈如银的阳光下，欲怒放冲天寒香，我的眼睛舍不得移开了。老人见状，笑着说：

“这是一棵老梅，病了好几年，原本以为活不成了，不想今年枯木逢春，再次开花。你若选这棵，我可以便宜点卖给你。”

“钱不重要，我想照顾它。”

老人听了，神色一凛：

“寻常来客都选花繁枝茂的树苗，你与众不同啊！”

我淡淡一笑，并不说话。老人招呼来工人，小心翼翼地挖掘了梅桩，并厚道地开车送我回家。

这树病梅就这样在我偏僻清寂的田园中安身立命，我亲自挖开黄土，栽种它于鸟语喧哗的园中，掩土、浇水，每一个动作我都小心翼翼，眼看着黄昏遮阳撒在花枝上，我眯着眼睛，一朵一朵地数着花苞。它在繁华耀眼的梅林中隐没太久了，无人问津，无人赏识，那些寒来暑往的灼灼风月里，它的寂寞谁人知晓？它的病痛，谁人呵护？

如今这树红梅，将与一身病骨的我朝暮相对，我不辨悲喜，只是看那鼓鼓的花苞，它病中亦清绝美艳，自有一股别样的风骨。我感叹着，这场相遇来得太晚，它老了，我病了，这荒芜萧条的院子，委屈它了。

看着这一截枯木，没来由地心生怜惜，我是真心情愿在寂寞的光阴里与它为友，天天一瓢清水虔诚供养，愿这满院的花月春风能滋养它蹉跎余年。想我以后可以在这几枝梅下弹琴舒啸，几纸墨香，一笔烟云，几瓣落英，漫天梅香醉梦里不知此身是客，这颗心都不觉欣喜。都说红尘中的每场相遇，想来都是久别重逢的机缘，我何其庆幸，与君相识，只愿余生能之相伴相守到终老。

这年春天，我与这样一树病梅相遇，我心悲喜它无觉，两相寂寥两不知。但是，春有暖阳，夏有凉月，秋有清霜，冬有寒雪。想来它不会太孤独，冷暖各自知，惟愿这惶惶流年光阴能好好滋养它余生风华。这红尘太多负累，能隐身浮华之外，乐得闲散，也好。遥想那月暖凉夜，清影朦胧，我自徘徊于花下，夜再长，也会安然。

这年春天，我与这样一树病梅相遇，多少诗情画意都诉不尽满心欢喜，特意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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