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简一竹 于 2022-5-9 22:29 编辑
网上流出一张《独生子》照片在朋友圈刷屏,矮凳上坐着一中年人,背着身,面向两位一左一右分别躺在病床上的双亲,一手撑着一张病床的床沿。
这身影可以预见,他是一代人的身影,或许是八零后,或许是九零后。而他们的父母,恰恰是响应国家号召的,当年享受独生子女政策的六零后和七零后。
自1978年12月29日国 家颁布,1979年9月1日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人口与生育法》,独生子女政策正式实施。当时的国 家,粉碎了四 人 帮结束了十年浩劫,正是拨乱反正百废待兴的时候。三中全会开后,国家规划了经济改革的宏伟蓝图,面对人口膨胀的民生问题,采取了历史上破天荒的一大举措——计划生育。
当时农村改革、经济建设的惠民政策已深入人心,独生子女政策却不怎么讨喜。城市工人阶层还算能够响应国家号召,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儿,独独农村这项工作难以开展。
农村传宗接代的思想根深蒂固,家家都想要个带把的,生了一堆儿女孩儿还想再超生,甚至打游击外地谋生,1990年黄宏宋丹丹的小品《超生游击队》描述的就是这种现象,可见政策普及十多年这股风气还是方兴未艾。电影《甜蜜的事业》也是有关计划生育的事儿,李秀明主演,当时的李秀明在我这小屁孩儿眼里就是一等一的明星大美女,眼睛明亮如星星。这部电影夸的是计划生育好,一个孩儿光荣,可是现实却非常令人尴尬。
地方***把这项工作当作重点去抓,特地成立计划生育办以落实政策。思想的抵牾,民众抗衡,工作难度大,高压手段也用上,强行节育、没收财产、高额罚款、开除公职等条规也纷纷出台。***人员和地方民众常常擦枪走火,老百姓放狗咬人,动刀子守门户,妇女大半夜跳窗逃跑以躲避蹲坑抓捕的计划生育工作人员。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财产充公或折核罚款。估计当时的计划办人员不比现如今的城管弱,老百姓称他们是胡子,可见这种抵触情绪有多大。
莫言的《蛙》讲的就是这种时代环境下山东高密人对抗计划生育办的故事。莫言的文笔幽默诙谐,反映的现实却是非常沉重。以莫言这部小说折射的人文情怀来看,他对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持有怀疑态度的。这不仅仅是一个文学家的敏锐,历史也会展现出付之阙如的面貌来。
一对父母一个孩,优生优育,在经济飞速发展的今天,三口之家的确没什么经济负担,生活质量和幸福指数都攀高,孩子也接受良好的教育。待孩子成家立业,两个三口之家的独生子再次组成家庭,四个父母供养两个儿女,进入4+2+1的家庭模式。这时候看起来经济实力很小康,两个家庭供养一个家庭,物质基础坚固,孩子们的房子车子工作很顺利可以解决,再生一个可爱的第三代,金字塔模式,非常幸福之家。
但,随着父母辈的老龄化,金字塔会呈一个倒三角。两个独生子女组建的家庭,上要赡养四个老人,下要抚养一个孩子,之前无比幸福的物质满足,这时候是超负荷的精神压力来了。这里面有健康、金钱、精力的损耗,有焦虑、迷茫,心理的压力,都要八、九十年代的独生子们来承受。以六零后最大年龄算起,如今六十岁左右,尚属康健,可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
曾和一位同事聊起过六零后七零后的将来,说是国家养老金入市,社区会实现老年公寓一体化管理,前景很乐观。初看似乎还不错,未来的养老机制会很成熟,各方面运转有条不紊。硬件设施齐备了,令人怀疑的是,专业服务人员够用吗?都是独生子,哪儿来那么多专业人员?即便够用,上岗,专业素质过关吗?未来的养老服务行业是否能可达正规化?
这些问题想起来伤脑筋。这且不算,老龄化的父辈就医问题就是个大问题。
以我为例,父母是四十年代生人,我们姊妹仨都是七零后。自去年父亲病势严重,小脑萎缩加重度帕金森,去年冬摔了一跤终于卧床不起,我们仨轮流定点换尿不湿,因为都在近处,照管起来很方便,没有力不从心之感。而一日三餐喂饭都是母亲,省了我们不少事。所以我们庆幸,母亲的健康也是我们的福气,她分担了我们作为子女应承担的责任的一半。
这是传统的赡养老人的方式。父辈的同龄人家里都是五六个孩子,我们家姐仨算是少的。母亲跟父亲闯关东扎了根,没在苏北的姥姥姥爷跟前尽过孝一直是她的遗憾,所以我们这辈儿她宁可自私些也不让远离。弟弟大学毕业满可以外出打拼,九十年代初正是医疗行业好赚钱的时候,人脉时机都成熟,愣是被母亲别回来,药监局端一个铁饭碗。母亲说过,我这一辈子没给老人尽过孝,儿女们我可不让他们走远。时代久远,当时让人无语,这时候看出好处来了。
那么问题来了,假如是独生子,能有这样乐观的现状吗?
年前朋友圈几位朋友转载了《流感下的北京中年》,看过这篇字说触目惊心不为过。一个奋斗在首都的中年人,中产,老岳父12月28日得了流感,接着肺部感染病毒扩散,短短二十多天没了命。期间就医难、住院难、高昂的医疗费用,另这个南方女婿心力交瘁。一家人所有积蓄拿出来,只够支付30至40天费用,再超出预算,就要卖房子筹钱。中产没了,人还要多处奔波,这还是有赖岳母和妻子的照应,独生子夫妻双双扔下工作的情况下。
仅仅是老人的一次病发,就席卷了一切。
现实残酷,独生子仨字,承载的分量该有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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