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恶——与左手刀同题 [复制链接]

金豆豆

主楼

发表于 2022-7-7 10:5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金豆豆于 2022-7-7 11:02 编辑

　　“蓉妈，在家吗？”有孩子电话询问。本能敏感，警惕回应：“啥事儿啊?也许会出门的。”

　　先生扑哧乐了，甩个“你又鬼扯骗娃娃”的眼神，起身远远避开了。

　　他总是搞不明白，为啥孩子在，我好似巴心巴肝，孩子毕业了，我就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会问，你是怎么做到泾渭分明的？他也问，曾经也是你的宝宝们，你就不关心他们的现状吗？

　　瞄了他一眼，反过来嘲笑他，说，你见过世界上有哪只鹰妈妈，在把孩子们驱离巢穴之后，会去跟踪访探，它们中的某一只或某几只飞得远不远，高不高，累不累的?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不会飞，不会游，跌死了，淹死了，也是命中注定，我眼不见心不烦不是更好？

　　他哑然片刻。却又失笑。说，好吧，想不到无情无义，也是可以理直气壮的。但他转而又好奇，说，那，孩子们召开同学会的时候，你怎么又逢召必到很是配合呢？

　　又不懂了不是?类似“同学会”这种东西，是孩子们成长路上的里程碑，是他们在前行途中，一程程回望的仪式。清明祭祖不得需要牌位么，我就是那尊祖宗牌位的扮演者，是他们完成仪式感的道具啊！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看先生听得一愣一愣的，只把我笑得打滚儿乐啊！瞧吧，术业有专攻，他并不是总能指导我的人生。

　　“啊？蓉妈你又要出门?”孩子有些失望，说，“打算约几个人来看你的。”

　　“不出门不好玩啊，窝在家里会发霉的。”我笑了笑，继续敷衍，“你们都还好吧？记得努力唷！”

　　“都挺好的，”手机换了个人，“蓉妈，猜猜我是谁？”

　　“跟小兴在一起的，不是小旭你，还能是谁?”我笑眯眯回答，引来一阵笑声，欢天喜地的那种。

　　百玩不厌的竞猜。好在我反应素来及时，很少被孩子们给套路了。倒不是担心自个儿尬不尬，而是担心孩子们从期待变成失落，伤了他们的小自尊而已。谁不希望成为那个被记住的呢？!

　　“蓉妈，现在不怎么操心了吧？”小旭转了个话题。

　　我一时没理解，反问：“啥意思啊？”

　　他笑了一下，有些羞愧难当，补充说：“这一批学生，没有我们当初顽皮吧？我们曾经让你操心很多的呢！”

　　“没有啊！你们也很乖的。调皮捣蛋也正常，小孩子嘛，都这样子的。”想了一下，为了缓解压力，半开玩笑半认真，说，“这一批早恋比较厉害，你们还差得远呢。小旭你信不信?”

　　“信。怎么不信。蓉妈说什么，我们都信的。”那边，又是笑声，好几个人，该是开了免提。掐指一算，倒是清楚，无非几个顽皮蛋。

　　是的，在毕业考评里，被我打了B等级的几个。他们是毕业后最亲近我的——这，也是普遍现象。或许长大了，懂事了，才明白老师帮扶最多的是几个后进生，大部分时间、精力和心血都花在他们身上了。

　　等级什么的，真不明白为什么。同样都是孩子，成长中的孩子，还能分出三六九等不成?他们就算犯错了，闯祸了，该罚也罚了，该教也教了，改不改的，另当别论，关键是追加等级评价有意思吗？

　　据说，相关的档案要提交上去。“上去”，是哪里？封存倒还好说，若是高一级学校呢？甚至是以后的用人单位呢？人家看见等级又作何感想？先留个“以观后效”的初印象，还是直接弃用了事?

　　记得最初拿到等级评价表，一看：A，B，C，D，四个阶梯，层次分明。尤其是D等，好像在升学的时候，还有点起小分倒扣的效果。我立马急眼了，跟教务员嚷嚷：“能不能都写A啊？哪家的孩子乐意给人评成C，D?换了你家的孩子，你不找我吵架啊？”

　　对方无奈苦笑，说，是教育局下来的文件。言下之意，他也没有办法回避这事儿。我就愤愤然，耍横说：“我不管。反正我就评A，全部都是A。上面有意见，让他们来找我……”

　　教务员是知晓我德行的，说得出来也干得出来，赶紧阻止说，美女你可别这样子，到时候学校也为难，要不，你就不打D等级吧。选一、二个打C等级，其余的打B或A等级。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何况我也不能让人家为难，这年月谁都不容易啊！

　　然，拿回登记表，几天过去了，愣是下不去手——一个C都送不出去啊。

　　到交表的最后期限，我实在拖不下去也熬不过去了，不得已找来班委开会，要他们商量决定行刑，搁谁头上砍下去这一刀刀的。他们反问，各等级有多少名额?

　　瞬间把我问笑了。想起一个梗，说83严打的时候，必须选出来几个“坏人”，村里农活忙怎么办呢？就按“名额”选没有劳动能力的，最后被带走受教育的，是村里的五保户、残疾人，而他们受完教育村里给他们记功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大概是我被逗笑了的缘故，等级评定变得不再严肃。几个人嘻嘻哈哈的，把平常捣蛋厉害的逮出来，扣上了B的帽子——我其时还在心里偷乐，感觉跟笑人傻比是一样样的，该，让你们扮演顽皮臭小孩。

　　D级自然是没有。C级也终究没送出去，搁谁我都不忍啊！最搞笑的是，有个学习成绩好的，平常也顽皮得很。大家商量的结果是：好想给他一个傻比评价啊。算了，饶他一命吧，万一人家有机会考好大学，这档案污点要怎么洗干净呢？!

　　而今去想，曾经被迫签字画押，有些无颜面对孩子们啊！

　　他们若是知晓，我就是背后给他们降级的那个人，还能这么腻歪歪、甜蜜蜜喊一声“蓉妈”吗？还能追着求着想来看望“蓉妈”吗？由此可见，我托辞不见，才是王道！否则，当面曝光出来，我又情何以堪如何自处呢？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