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四手 于 2022-9-8 18:00 编辑
某年,和孩子去武汉,准备体会一下辛亥革命那些重大的历史题材。 黄鹤楼的地下通道。一男孩披散着头发,地上摆着两个旧音响,手上一把木吉他,一个人闭着眼睛在唱:Country Road 男孩估计20多岁,身材瘦削,他的声音沙哑,恰如其分地有一点疲倦和沧桑感,衬着他年轻的脸,他陶醉的懒散的表情,让我动容。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是些零钱,他不管不顾地唱着,地下通道人来人往,每个人驻足片刻,然后离开,偶尔有人扔下一两张纸币。 孩子问我:他在卖唱吗? 我拉过孩子,我告诉他:不是,他是艺术家。 孩子点点头,将一张十元的钱小心地放在盘子里。 男孩依然自顾自地唱着歌。 我和孩子安静地站在角落里,听男孩唱了很久,从鲍勃迪伦的《Blowing in the wind 》,到许巍的《两天》,到《卡萨布兰卡》,到《钟鼓楼》 孩子说:真好听。 一个下午,我们听了一场个人演唱会,在一个陌生城市的地下通道,听一个不知名的艺术家一个人自吟自唱。 我告诉孩子许多人年轻时候,都在路边演唱过,包括汪峰。 此后我和孩子把那些在地铁,广场,地下通道演唱的歌手都叫做艺术家。 这些艺术家们,他们的脸上都有菜色,他们的身体大多瘦弱,他们的声音不一定完美,但他们的热爱和站在舞台上的歌手没有什么不同。 我对孩子说:艺术家就是心怀梦想的人。 毕业那一年,我们单位共分来十多个学生,大家共同在一个地方实习了一年时间,一起住在集体宿舍,一起做饭吃饭,许多夜晚,大家就靠着弹吉他打发时间。 这样的日子如梦,仿佛和学校没有任何差别。 无论是严肃刻板的工科男,还是浪漫激情的文科生,那些夜晚,我们将中国摇滚和校园民谣不断地复习又复习,将世界摇滚大师的作品听了一遍又一遍,懂得了古典吉他的美妙。 从此木讷沉静的我不断地被音乐启蒙,被摇滚和民谣颠覆,从此有了热爱。 一年以后,大家各奔东西,几年以后,大家音讯渺茫。 再聚首,每个人都有了改变。 那些热衷于弹吉他的男孩子们,已为人父为人夫,有了成熟而世故的看世界的眼光。 他们谈论房子,股票,谈论人民币升值,台湾事件,谈论房价和通货膨胀。 酒喝到酣处,他们面红耳赤,谈论各自的摸爬滚打和生活中的潜规则。 仿佛多么正确的成长啊,为了生活而成长,这就是我们,普通的我们的成长,不得不这样的成长。 偶尔会心怀怅惘。 现在,每到一个城市,我依然会在那些流浪歌手面前驻足,安静地听上几分钟。 每当看到那些自顾自唱歌的男孩们安静而绝强的眼神,我依然会在一瞬间感动。 当一个又一个背着吉他的男孩走在了正常生活的轨道上,当一个又一个男孩都变成了成熟世故的男人,当他们的世界放佛越来越正确以后。 偶尔我会怀念那些关于梦想,关于青春的弹吉他的男孩。 怀念我们还没来得及长大,跌跌撞撞,依然怀揣青涩梦想的美好时光。 当我这样怀念的时候,我已经很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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