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乡下
(一)
一辆辆轿车,填满了一行行小树的空隙。我的那辆粉色迷你,就在眼皮底下,稳稳停在花了一千八年租买来的停车位上,与旁边黑色大奔和白色霸道格格不入。几只玩耍的狗儿因为穿着狗皮大衣的缘故,寒冷的冬天照样生龙活虎,我暗暗祈祷他们不要尿我的轮胎,那是昨天才保养美容的。一辆老式自行车兀地停在一个垃圾桶旁,头裹围巾的中年妇女下了车,去翻垃圾桶里的物品,“嗖”地窜出一只狸花猫,冷不丁把老妇吓了一跳,但瞬间便恢复镇定。她翻出一件废弃的皮夹克,迎风抖掉上面的脏物,又捡了些酒瓶纸箱之类的,心满意足骑车走了。后面刚才一直玩耍的狗儿不甘心地追着乱吠。
一袋烟的功夫,一辆机动三轮车开来,停在同一个垃圾桶旁。一个黑棉裤黑棉袄的老大爷戴着黑手套,把垃圾桶里的厨余垃圾等一袋袋装入三轮车厢。刚才还在追咬的狗儿们凑过来,摇头摆尾,很是温顺。大爷偶尔蹲下,摸摸这个狗子的头,摸摸那个狗子的背。自从在物业做临时工的侄女给他找了这么一个差事,他很知足。岁数大了,自己的田地都给了儿子种,可他不习惯在家里坐吃山空遭儿媳妇白眼儿。一个月六百元的工资虽然不高,但发工资后给孙子孙女买些零食,看看他们的笑容,听听他们叫一声爷爷那便是他晚年最大的安慰。
小区里的清洁工,除了工资,更多地是靠收废品赚钱。现在人们生活普遍富裕了许多,一些二手家具、废旧电器、玻璃和塑料制品、金属器件和衣物常常可以卖不少零钱。我在帝都的小区就是一个河南妇女和她的老头儿承包了小区的垃圾。过去几年的收入在老家给儿子买了楼房,也娶上媳妇。这个行业赚的是辛苦钱,平时倒也没什么风险,除了脏和累,毕竟不用背井离乡。但一个月前的疫情她中招了,有一天整个小区垃圾无人清理,人民纷纷问物业,才觉得她们确实不易。
与帝都小区封闭不同,乡下的小区是开放的。乡下一些无业者便骑着自行车挨个小区闲逛,专门翻垃圾桶,抢在小区保洁之前“捡”到些“贵重”物品。刚才的那位裹围巾妇女,便是这样。作为业主,我是同情保洁的,毕竟只有他肯带走污物,而那些“淘金”者,除了把垃圾桶翻个底朝天,拿走“值钱”的东西,剩下的就是一片狼藉。
因此我不用的东西,都是等大爷来后送下去,多是些快递包裹和矿泉水瓶。大爷每每客气地道谢,说我不愧是城里人,见过世面就是和乡下的人不一样。其实我的骨子里,从没有当自己是城里人。或者,我隐居乡下,把大爷当做了亲人?
天下再大,阳光也会普照。和煦阳光灌满阳台,寒冷冬天如沐春风。呷一口普洱,心想,婆婆快点好起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