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枣树下的回忆 [复制链接]

清风剑客

主楼

发表于 2023-9-21 22:0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生宝、生宝，快起来，快起来，不好了，不好了，阿仨家的小妹喝敌敌畏了，阿仨家的小妹喝敌敌畏了......”
父亲跑到生宝的床前，语气焦急地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这是真的吗？”
清晨七点时分，生宝睡在床上，还没有完全地醒过来。
听到父亲在耳朵旁边如此急切地说道，生宝感到非常地诧异。
“怎么会这样呢？”
生宝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来不及细想，便匆匆忙忙地披上了衣服，朝村东边阿仨的家里，飞快地跑去......
远远地，都能听到阿仨的妈妈正在嚎啕大哭的声音，那样教人悲痛欲绝的场面，真是惨不忍睹：
“小花呀，你为什么这么样地想不开呢？为什么要喝药水呀？是妈对不起你啊，一切都是妈的罪过啊！”
“你还这么小啊，才不到16岁呀......”
生宝赶到时，阿仨家门前的场基上，已经站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党地围观在一起，正在言辞激烈地讨论着一些什么，生宝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他一头就挤进了这些密不透风的人墙之中，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这才勉强地挤进了阿仨的房间里。
阿仨的母亲依然在撕心裂肺地大声哀嚎着，嘴里在不断地呼喊着小花的名字。
阿仨的母亲，头发是如此地蓬乱，她衣衫褴褛，双膝跪在地上，捶胸顿足，双手不停地在阿花的身上抓着、揉着，希翼着瘫软在地的小花能够活转过来。
她的目光已经不再凌厉，更像是黯淡下来的两团火焰，泪水连绵不绝地从她的眼眶缓缓流下，“啪嗒”、“啪嗒”地，砸在了小花那软绵绵的身子上。
“小花呀，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走这条绝路？你让妈妈怎么活呀？”
此时，阿仨的妈妈仿佛是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她将小花温热的身子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中，她哭声震天地呻吟着，在场的人，无不默默拭泪。
“小花啊，都是我的错啊！我不应该那样骂你的呀......”
此时，阿仨的母亲，就像是一头发了疯的公牛，她用拳头在自己的头上猛烈地捶打着，然后，她又用巴掌狠狠地抽打着自己的脸颊，似乎这样，她才能舒缓一些自己内心的伤痛。
站在周围的那一群七大姨和八大姑们，连忙上前将她拉住，嘴里也在议论纷纷地不停劝着。也有几位大妈，不时地用衣角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这是在为小花的不幸遭遇而深深的感到怨叹。
那只“肇事”的黄棕色的敌敌畏瓶子，就扔在房间的地上。敌敌畏的瓶口是开着的，恶臭的、伴着浓烈的腥膻味的粘液也一滴一滴地朝下滴落着，似乎在为小花的冲动和莽撞而流泪，也似乎正在向围观的人们诉说着一件原本可以避免的、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小花就躺在床上，她全身都在绷紧式地抽搐着，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如同池塘里的涟漪一般，在逐渐地放大着......
小花的头发散乱，她的那一条长长的辫子早已经被拆开了，她嘴角涌出的泪水，在朝阳的映射下，闪着五彩斑斓的冰凌色。她全身变得乌黑发紫，鼻子里呛出的血水，也全是乌黑色的....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地，给小花大口大口地灌着肥皂和洗衣粉溶解之后的混合液体，小花在床头吐了一地，她嘴里吐出的粘液，也都是乌黑色的，她表情狰狞，显得痛苦异常，这样的场面，无论是谁，都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除非，那个人是铁石心肠。
听在场的一位阿姨说：那天早晨，因为阿仨妈妈无端的辱骂和逼迫，年幼的小花在一气之下，冲动地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敌敌畏......
阿仨的妈妈盛气凌人地指着小花骂道：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贱种，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你快去死吧！”
“你是想我去死是吧？”小花也毫不示弱，她和母亲对着干，似乎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
“是呀！还活个什么？干脆死了最好，还落得个干净！”阿仨的母亲黑着个脸，没有任何的回旋之地！
“好啊，我这就死给你看，你别后悔就行了！”
小花好大的魄力呀！
日历永远地定格在了那一年8月8日的这一天，阿仨家的钟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时针和分针指向了清晨的6时56分。
生宝将这些信息默默地一一记在了心里，他转过头，看到了阿仨家屋外的三棵枣树。啊！枣子又成熟了。红橙橙的枣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地诱人。村里几个顽皮的小孩子，也正好趁势爬到了树干上，用手拼命地一把抓起这甜甜的、脆脆的青枣，他们将自己的衣兜尽力地装满，然后，这些无忧无虑的孩子们都在门前的场基上快活地嬉笑着，追逐着......
阿花在一气之下，喝了一大瓶的敌敌畏，距离现在已经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了。她虚弱地躺在房间的床上，脉象很是紊乱，挤在床头的七大姨和八大姑们，一直都在马不停蹄地往阿花的嘴里灌下了一大瓢的肥皂水和洗衣水混合液。阿花痉挛地抽搐着，脸色煞白的，显得非常地难受。她有气无力地呕吐着，吐出了一大摊黄黄绿绿的浓稠性的粘液，伴着一种强烈的腥臭味道。此刻的阿花，真的太微弱了，她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她的嘴大大地张开着，似乎在哭泣着，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她能够感受到的所有的痛苦，都写在了自己的脸上。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为阿花的际遇而深深地惋惜着，毕竟，她才只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小姑娘呀！
“阿花啊！你为什么这么傻呀！为什么非要拿自己青春的生命开玩笑呢？死神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打败的！”生宝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希望奇迹能够降临，阿花能够化险为夷。
生宝透过窗户，朝外面看去，门前的那三棵枣树上，不知何时，又爬上去了很多调皮的孩子，他们攀附在枣树上，如狼似虎地争抢着，打闹着，嘴里还在一个劲地肆意辱骂着......
“阿花啊！你怎么就想到要走这样的绝路呢？你真孬啊......”阿仨的妈妈披头散发地大声哭喊着。
阿仨坐在床中间的位置，他紧紧地攥住妹妹阿花的手，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地望着窗外的天空，嘴里在嗫嚅地呼唤着妹妹阿花的名字，声音很是模糊不清，仿佛是被吓傻了一样的。
阿仨的父亲，此时正独自坐在堂屋边的一条板凳上面，村民们想上上前去安慰他，可是又不知道应该要说一些什么，于是，就只好让他一个人先静一静。他用双手紧紧地蒙住了自己的脸，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呻吟声和呜咽声，那是一种痛苦不堪的悲鸣，阿仨的父亲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那里，忽而用拳头狠狠地捶着自己的头，忽而又放声大吼着......
“快......快......别哭了，快把阿花送到县医院里抢救啊！”一直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沉默不语的阿仨的大伯树林忽然大吼起来，这一嗓子，几乎把全场的所有围观人群都震慑住了......
过了好半天的工夫，从镇子上面请过来的一辆出租车终于赶到了村西边的大马路旁，阿仨的父母在村民们的帮助下，急急忙忙地抱起阿花，就上了车子，司机丝毫也不敢怠慢，一脚油门，直奔县城的人民医院呼啸而去，只留下一路的灰尘......
此时的阿花，已经难受得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全是泪水，阿花的嘴巴一张一翕的，好像是对这个世界充满着无尽的留恋。她是多么地不甘心啊，她是一定想活下来的，可是，这噬命的敌敌畏，也许留给了阿花一些短暂的思考和翻悔的时间，却终究不肯饶过她。
车子开走了，“呜”的一声.....
围观的群众还没有散去，依旧聚集在阿仨家的场基上，七嘴八舌地谈论着......
“你们知道阿花为什么喝药水了吗？”一个妇女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我就是不晓得是什么原因，所以我才特意地跑过来看看的呀！”另一个妇女的声音随即应承了过来。
“唉！我是她家邻居，就住她家的隔壁，我来讲给你们听呐！”一位中年模样的妇女接过话茬子。
“快说、快说！”众人纷纷催促道。
“哎呀！阿花这个小姑娘真是个好胚子呀！她今年才刚好十六岁，正是花一样的年龄呀！她不但长得可爱，而且还特别地勤劳呢！”
“是呀，她在家里，什么事都做呢！这么好的丫头，居然喝农药，真是可惜了！”
“阿花我是很清楚的，她每天早晨天还不擦亮的时候，就从床上爬起来了，不是帮她妈妈煮粥，就是洗衣裳，然后还在家里扫地、挑水，一刻都没有歇时，这么漂亮又能干的小姑娘，走这么个绝路，真是可怜啊，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太可惜了，阿花就是这样懂事，她妈妈还整天八不到五的，总是板着个死脸，对她不是打就是骂，把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往死里逼，真不是个人呐，你们讲对不对？”
“唉！别说了，人家正伤心呢，你们在这里讲这么多，人家听到了，岂不是更难过？”
“是的，阿花的妈妈这回算是吃亏了吧！之前，她每次看到阿花这个小姑娘，只要是阿花是在歇着的时候，她总是牙齿咬得紧紧得，好像要边距以带骨地，一口把阿花吞在肚子里吃掉才好，在家里也是的，什么重活、脏活、累活，都要让阿花自己一个人干，不知情的人，真不晓得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妈妈呦，比人家的后妈还坏，况且阿花还是她亲生的闺女呢！怎么能够如此待她？”
“她不是还有个儿子阿仨吗？”
“唉！阿仨就别讲了，儿子嘛，还要干什么活？反正女儿长大了，也是别人家的，现在养在自己家里，事情不让女儿搞，哪里还有让儿子做的道理！”
“也不能这样重男轻女吧！”
“谁说不是呢！这回好了吧，小姑娘喝农药了，如果不幸走了的话，以后没人指使了吧！”
“唉！真可怜呐，就是可惜了阿花，这么好的姑娘，怎么想到会走这样的绝路呢！”
“还不是她那个嚣张跋扈的妈妈，在村子里，碰到一点事情，就噘个不停的，哪个敢惹她哦！”
“阿花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对她来说，也是一个报应！天底下哪里能够找到第二个这样的妈妈？活该！”
“是的，太可恨了，阿花的妈妈平时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简直就是当作仆人还不如，而且，她还总是虐待她，这下好了吧！”
“不说她了，一向横行霸道惯了，总要让她吃点亏吧，阿花今天要是真的死了，恐怕她才能明白有个女儿的好处吧！”
“你讲得对呀！阿花这个小姑娘真是我见到过最懂事的了，她什么衣裳都不嫌弃，左邻右舍的，给她什么样的衣服，她都很开心地穿在自己的身上，她妈妈几乎一件好衣裳都没有给她买过......”
“别说了，别说了，虎说我心里越难过，好好的一个小姑娘，竟然这么想不开，好妈妈有多狠呐！把这么好的姑娘往死里逼！求求老天长长眼呐，千万不要让阿花这么好的小姑娘这样去世了呀！”
“老天有眼，一定要保佑阿花平安归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