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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味

主楼

发表于 2023-9-4 12:5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简明，干净，利索，完全。这种爱，古典得像一千年前的庙，晶莹得像一弯星星搭起的桥，鲜美得像春天初生的一抹鹅黄的草。

这样的爱，真的也很好。——乔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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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味

沙发

发表于 2023-9-4 12:55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薄荷味于 2023-9-5 15:21 编辑

一，爱，鲜美得像春天初生的一抹鹅黄的草。

城中村，井字柏油路中间也有或东西或南北的幽灵小巷。车走井字顺畅，人走小巷安全，徒步穿小巷，大千步，风情万种。经常有野狗三四只，流浪猫一只。

这只猫毛色黄白相间，似橘猫，又不纯橘色，白色很大，甚至整个猫脸全白，有些丑，不是喜欢的类型。也好像，很久好久就不喜欢猫了。养过一只猫，是儿子去同学家里玩带回家的，黑灰白三原色，貌美，从一拃长养到半米（打舒伸时）越发倜傥敏捷。一周洗澡一次，一次比一次记仇，它气，我也气。大概两年有余，它不再受我控制，在某一个时间段夜不归宿。开始一两天，后来三四天。再后来，好久不见，再后来玉体横陈在楼下后门口，不经意开门映入眼帘看见够，心惊肉跳，又失魂落魄，儿子回来，招致一顿酸痛抱怨，不再招领小动物。

自此不再养宠。时隔多年，又带回两只乌龟。上半年，又带回两条普普通通的淡水鱼，垂钓而来。烦他玩游戏，跑出去半天，回来嬉皮笑脸，带回来的礼物。放在露天注塑盒里，夜里丢失一条。挪进楼上，一条鱼，游来游去，孤单寂寞，会很久才想起来喂一次，竟然活的很好，那条鱼已定忘记了它的江海湖泊。夏天，两只乌龟@@蛋很讨人厌，每天喂食火腿，或者生肉片，或者活的花蛤，偶尔得知了，蚂蚱，还有一两次喂食了一楼廊檐上燕子窝里麻雀窝里跌落下来的光腚幼雏（恶心得要死），要勤换水，两天一次，一天一次，吃得多排泄多好讨厌，总盼着它们冬眠。喂养五六年，想扔掉也五六年。现在不怎么想了，烂贱养着吧，不寂寞。

每每遇见那些狗，会想很多事。很早在老家也养过一只土狗，和儿子同龄。半年长成半大狗，有一天疯了，来来回回跑，横冲直撞，最后撞墙而亡，有人说它得了脑膜炎。不知道脑膜炎是啥病，也没追究。偶尔头疼欲裂，不能安眠，就想起脑膜炎这个词，却很少很少想起旧年的那只狗。

这四五只野狗很有趣。两只黄白相间，一大一小，像一对夫妻。两只纯黑色的一胖一瘦也似一对夫妻。黄白两只勾肩搭背试着穿过这条小巷中间两边都是树园子部分，两只黑狗坚守，每一次两只黄狗都会很狼狈很仓惶的向北或者向南逃向有人家的街道上，两只黑狗坚守在树园子两侧。偶尔能看见三四只狗崽子，纯黑色。路过时，总有一只黑狗在前面引路，一只在后面尾随督促，前后夹击，不容许有歪门邪道去到它们的领地。狗崽子们旁无若鹜，刨土撩沙，擦头瞅脑，犬吠两三声。

细想又添趣味儿。两只黄白狗大概是家狗，两只黑狗是野狗。黄白打架向有人处跑，黑狗向树园子深处藏。看这些活泼泼的动物时，树木绿植野草野花都成了默不作声的陪衬。它们和它们也是伴儿，唯独高级动物成了来来去去的过客。

城中村里的夜，寂静悠长。上弦月挂在当空银辉千里，井字路上偶尔一两个人走步，越发幽静，脚步声高高低低，一两只黄鼠狼子窜来穿去，见不得人，一忽闪，就不见，躲进绿化带里，或者临街的墙根下。好像今年才见过，以前不曾有。狗吠猫叫常常有。一两声撕心裂肺的猫叫后，就会有高高低低连绵不断的狗吠，猫聪狗灵，不消说，猫号猫，狗叫春，那些自然而然人管不住的事儿，它们有它们的趣儿。

那些植物，树木，野草，每一天自然而然醒来，想绿着就绿着，慵懒了，想青黄就青黄……

每每安静时，有所不如意，有所略感伤，就希望心中所愿景、所欢喜、所钟情的事情，都天成。人越长大，越信命。信，世间会有喜事降临。信，上天会有成人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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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味

板凳

发表于 2023-9-4 12:56 |只看该作者

二，爱，晶莹得像一弯星星搭起的桥。

非不得已，不大喜欢开车。开着车，时间久一点就走神。万不得已，上车压低速，紧张十分钟，速度正好后，走神了。这个时候的所想，才是最接近于自己最内最内的那个内在。平日里，运动，走路，呼啦圈的时间里，都会走神。想一些别人不知道或者不起别人眼的事儿。不喜欢热闹，特别是凝神深思时最怕有人来，一下蹦起来，好像丢了魂一样，本来喊姐夫，会冒出舅舅这样的字眼，不出声，憋回去，恍恍惚惚，来人似乎觉出不得劲，又似乎没什么。自己却已是心里嘲笑了自己一万次加。

回老家，恰遇半途有支脉河桥修正，无端想起好多桥：《魂断蓝桥》，《大上海》里边外白渡桥，都是电影情节。西湖断桥上，想两岸咖啡厅里一盏咖啡的味道。南京长江大桥上想起瓜州，“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它的词牌竟然是长相思。冯文炳的《桥》，架在心上，能渡很多事。物是人非，记忆里的许多当年情，都随时光渐渐淡去，没有告别仪式，也对自己说：从此相忘了吧。忘不掉的回忆，回不去的过去，再不能见的人，叫人不知如何是好，叫人不想岁月拖延。茫然中，四季轮换，绿了黄了，落叶一样轻飘在一溪流水上，含蓄隽永，遇见抚摸一下，又汪汪地向前流去。

处暑刚过，晚上就风情月朗。立秋那天，捡了树叶，去答应一叶知秋。前几天，二姐微信说，想着姊妹三个相约旅个游，又暑气未尽，一拖延，有中元渡魂，要不就再缓一缓延一延。我也是，很早心里就有一些中元节回家的念头，着手准备，心却早已到了。而那桥早已在心里，所有桥都比不过。

村子东，附着村堰，从干三河上分出来的小支流，南北向，通向村外的农田东西路上便舍了桥。干三，是黄河闸口分出来的灌溉渠，按照区域分出来一二三。早年河水多，大河小河里水流潺潺，经常光着脚丫在河底里才流沙，捉小鱼。村东的这座桥，三四米宽，桥的东南上有一个石头砌成的废池子，有故事。据说那个专门打石头砌石头的人是京城客，上山下乡回老家，媳妇跳了井。走到哪村哪村的大姑娘小媳妇围着哄哄转。很多年，禁不住好奇，去打听这个人，也真是一身惊涛骇浪的故事。

不说别人的故事，只说桥。那小桥，也是我们一家人的小桥。那年三月里家里添了长孙，伯父伯母，老祖母，父亲母亲，都围着转。越是娇宠，越是弱气，小孩子半夜不睡觉，撤着身子去外面，一直向东，到小桥，夏天的夜，蝉声停了，有蛙鸣。大侄子，最喜欢的就是“咕嘎咕嘎”的蛙名声，发出来的第一个声音，大概也是咕嘎咕嘎吧。当年的那个小娃娃，现在已经是一个主治大夫了。

那座小桥还在，梦里也经常在。当下河里淤泥半堵，不再有溪水潺潺。每每回家，每每去到父母的墓地，一定是要走过那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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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味

地板

发表于 2023-9-4 12:56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薄荷味于 2023-9-4 13:07 编辑

三，爱，古典得像一千年前的庙。

夜里，睡不下。卷曲在布艺沙发上。沙发是一二三人款。二人款靠在朝北的窗下，敞着窗，夜风丝丝缕缕，清清凉凉，在暑气还未褪尽的夜晚，很是享受。每有难眠，就会从卧室跑出来一头闷上去，头朝东，腿搭在西侧的沙发扶手上，或者缩卷成蚕宝样。撅着屁股埋着头抱着腿。一米七窝在一米二里，那人总是嘲笑。

有一个不可说的秘密。母亲在时来家里都是坐在这个沙发。也会挨着她坐，也会坐在她对面的单人上，也会懒散在三人上。总是看着她忙这忙那，缝鞋垫，拔花生壳子。母亲在时，亲戚朋友送来的花生都带着壳子。自己也从未有剥过花生壳。这个活一直到到现在自己没干过。也几乎不再吃带壳的花生。最后那一年，一大袋子，足有三十斤，母亲剥的手疼，白天里让父亲给她折了树枝子，折成一个现成的A字型夹子，省了很多手劲儿，母亲很高兴。
母亲低着头，安静，祥和。也有空闲时，母亲坐在那里，说话，说累了，或者别人看电视热闹处，她不怎么看，而是在打盹。我笑她，喊她去睡觉，她也还是非要等到大家都散去，才去卧室里。

窝在沙发里，就如母亲在，我还如孩提时，窝在她的心怀里。艰难翻几个身，安然睡去。有梦，没梦，都是大好河山，都是岁月静好。母亲在，什么都不缺，母亲在，万箭穿心都不怕。

母亲不在了。父亲也不在了。万箭穿心千万次。说父亲，他们都笑话我。那一年的腊月二十九，难得好心情，去到万国大厦买了一款枣红色毛呢外衣，穿在身上，一半玩笑和儿子说：这颜色很好看，就是你外公，能不能活三天两早晨？我真是乌鸦嘴，父亲第二天，年三十中午轰然崩逝，接到弟弟电话，吓傻了，一腚顿在了地板上。

父亲，母亲，在心里筑起一座庙。每有祈求和祷告，一定先说给他们听。父母远行，家中客室已经换做侄子的新房，早年种下的香椿也死了，哥哥姐姐们都好，我和弟弟也过得不错，事事顺妥，身体无恙。没有什么能改变当时的现状，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颠覆死亡，病体终是成了一座覆盖在时间之上的废墟。一座坟墓，荒凉里还有一丝温度。想是父亲在暗夜里伸出手，或者撬开墓碑，虚晃了一下。

阳光下怀念长成墓碑旁边的西瓜藤或者玉米棵，天堂很远，远的没有一点形状，天堂门口的庄稼，绿在眼前，长得贴切。一年一年凝聚成心中古典的庙宇，寥廓，安静，庙前植物随季变化，青了绿了，黄了枯了又青了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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