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思录读到第七卷,忽然悲从中来,不能自已。中国文明之衰,有其必然性也。
第七卷讲“出处”。这个“处”读三声,意思是待在家里。女子待在家里叫处女,男子待在家里叫处士。出,意思是离开家。女子离家即出嫁,男子离家而出仕。
我之悲伤矣,伤中国传统知识分子读书读到不会,读到废。前面几卷讲格物致知,中肯而通达。及至此卷,读书只为等待机会出仕,货于帝王家,做个清官,做个小吏。致广大尽精微的屠龙之计,最终落得一个“学而优则仕”,直把书读死,把人读废。知识分子,眼界不该如此窄,选择不能如此单调。前面几卷谈读书,可以穷理,可以亲民。穷理则可以研究天道自然之科学,亲民则可以为医,可以兴修水利治理农田……为什么狭隘到单项选择出仕呢?
伊川先生曰:“賢者在下,豈可自進以求於君?苟自求之,必無能信用之理。古之人所以必待人君致敬盡禮而後往者……”
意思是,即使想出仕也不能自己去求官,必须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等啊等,等皇帝老子安排个太监恭请自己出仕。自己主动求官,显得有功利之心;太监来请,表现皇帝礼下贤者……
太监一天不请,就一直待在家里:“君子之需時也,安靜自守。志雖有須而恬然若將終身焉,乃能用常也。”
天天待在家里,趁这工夫,研究天文地理不香么?研究药与医不行么?研究农田水利不风骨么?如果知识分子不穷理,不亲民,出仕又能仕个什么事儿呢。
近思录至此,忽然狭隘起来,不忍卒读,掩卷太息,哀斯文之衰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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