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24-4-21 13:18 编辑
宝珠与我同城打工,她在饭馆端盘子,我在工地做小工。城里人把把她叫打工妹,把我叫打工仔,只有她的小姐妹阿美管我叫穷光蛋。开始宝珠还说她,阿美说偏要叫偏要叫就是个穷光蛋。 就只得由她去。 宝珠、阿美是我初中同学,都曾是我的粉丝。一是我书念得好,二是我爱写诗,老师同学没人怀疑我一定会成个诗人。 毕业那年应宝珠要求,我为她写了首新诗。阿美也要,我没答应。为此阿美跑到我家,对我爸说我和宝珠早恋了,害我挨了顿打。父亲望子成龙,想在我这代翻个身,自然容不得我早恋。 初中一毕业宝珠、阿美就去城里打工了。我在高中书也念得不错,不知怎么没考上大学。为此父亲大病一场,好不容易刚能下地干点活,母亲又病倒了。母亲去世后父亲像变了个人,一天没两句话。我只得步了宝珠她们后尘到城里打工。 工头总骂我眼里没活,像个木头桩子。半年多才好起来,收工后也有心情琢磨进城后的第一首新诗。 每逢休班宝珠总会带几样饭菜来看我,每次都要我当着她的面吃光。阿美也跟着来过,每回都要数落我的吃相,说上辈子不是饿死鬼就是头猪。 阿美在歌厅上班。钱挣得多,穿得也新潮,有工友说她肯定是做小姐的。我提醒宝珠离她远些儿,那不是个正当事业,早晚会出事。 阿美损我说,“自己不争气就罢了,连带宝珠跟着你瞎哄哄,整天事业事业的。你俩一个泥瓦匠,一个端盘子的,说这话自个儿不觉得寒碜?只可惜宝珠,凭你这脸蛋、身材,比我强出不是一点儿。说不定哪天遇上个星探、导演,一炮走红,那才叫事业呢。” 她损她的,我写我的。成文后一遍遍修改,春节放假晚走一天,连夜修改完了。 宝珠约我一道回家,提着行李来工棚找我。便给她朗诵了两遍,我念得激情澎湃,她听得热泪盈眶。 我把稿子放进信封,写上晚报副刊地址,冒着雪花和宝珠一起跑去二里外的邮局。除夕的下午,邮局已下班,它门外的那个大邮箱总是最靠得住的吧。 从邮局回来,宝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看看时间,离开车还早,便为她烧水沏茶。忽然她扑簌簌落下泪来,我吃了一惊,问怎么了。她说,“你出名了,就不会要我了,你会娶个又有钱又好看的城里女人。” 她对我的好,和个没过门的媳妇没什么两样,我都习以为常了。不和她结婚能和哪个?遂信誓旦旦地安慰她我绝不做陈世美,再努力几年,出一本诗集就去领结婚证。 宝珠说,“那又何苦,你又得打工,又要写诗,没有个洗衣烧饭的,身体如何吃得消。” 我说,“结婚了,就会有孩子。咱俩挣的那点儿钱,养活自己都紧巴巴的,我的事业也就完了。” 宝珠又哭了,说,“就知道你是哄我。”、 我说,“那要我怎么办,要不我写个保证书?” 她说,“除非你现在要了我。” 我望着工棚脏兮兮的大通铺,心想,“真是个女人。” 只得抱住她重重地亲了个嘴。 她破涕为笑,望着我说,“知道吧?这是我的初吻。” 稿子投出后如泥牛入海。宝珠几次催我去问问。我拉不下面子,一直没去,直到有天被她逼着才一起去了。 编辑说,“这样的稿子,很难把它叫诗,也就是个上黑板报的水平。” 宝珠说,“我看他写的比你们报上登的许多诗都要好。” 编辑道,“我若与你一样眼力,报社恐怕该关门了。” 出来走在街上,我把那篇稿子三两把撕了,朝身后一扔。 宝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去拣那些风中纷飞的纸片儿。一片片凑齐了,揣进兜里。 我冷冷地望着她拣,自语般道:“大概我真的不是写诗的料。” 宝珠望着我,认真地说:“你写得够好了。” 又补充说:“别看我不会写诗,但会读、会比。高低好赖我心中有数。我觉得眼下问题不在你的诗,在那编辑。该怎么办,还没想好,但我敢肯定一定会有被他认可的那天。” 见我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她又说:“相信我,五哥,你只管写你的,别停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省城这样的地方,你和我一无学历,二无人脉,若不拿出种超常的、不管不顾豁出去的狠劲儿,别说做诗人,恐怕啥事都做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