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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方才目送梁解元上楼后,那当垆美女秦姑娘陷入了沉思中。今晚这一主一仆两位客人是什么来头?主人风流倜傥、文质彬彬,既不像客商,更不像官差,他们因为什么事情来此偏乡僻壤投宿?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莫非这就是我命中的白马王子?想到这里她不免又脸红心跳起来。不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今晚我要摸一摸他们的底细。
秦姑娘稳了稳情绪,也顾不得羞怯了,她提了壶开水来到二楼,轻轻敲开了梁解元的房门。梁解元见敲门的是秦姑娘很是诧异,一时竟不知所措。这时秦姑娘开口了:“方才我见客官饮酒甚多,料定此时定会口渴,小女特意给客人送壶水过来。”
“多谢,多谢,有劳姑娘了。”梁解元随说着,将壶接了过来。
“我见客官面生,一定是首次光临小店吧?敢问客官贵姓?从哪里来,到那里去?”秦姑娘问道。
梁解元见姑娘问的有些唐突,不免心里有些不爽。但又转念一想,我初来这里人生地不熟,要想取得那救命药材丹参还需在此客栈盘桓些子日,说不定还会有求于她;又见这店家姑娘虽然生的貌美,但并无狐媚之象,言语虽多,并非轻佻水性之人。便随口答道:“在下是青州府人氏,与天师同姓; 久闻泰山脚下孟家村有一位高士,拆字、算卦,无不灵验。近来家中小有变故,特去求上一卦以慰凡心。今日路过贵庄,见此处山青水秀,风景宜人,便临时打算住下游览几日再走。”梁解元怕暴露了自己真实身份会带来不便,就临时随口编了姓氏、地址。
秦姑娘心想,俗话说的好,穷算卦,富烧香。这位客人家中一定是生意上遇到大事了。想到这里她又说:“我看张公子举止优雅、风度翩翩,也不像生意人啊。莫非小女眼拙,看错了?”
梁解元顺水推舟,苦笑了笑说:“不瞒姑娘说,在下历代作茶叶生意,当年青州城内有半数茶行都是我们家经营的。因家境优渥,本人自幼读书,十年寒窗也曾中过秀才。只因四年前家父因病故去,家中除我以外又无其他男丁,在下无奈只得弃文从商,顶起这份祖传家业。谁知这商场如战场,处处陷阱。自幼只知读书的我‘水土不服’,生意做得一塌糊涂,三四年间老本几乎亏尽。今日出门一是测字算卦请大师指点迷津,二是各处走走游览散心。”言罢,梁解元轻轻叹了一口气。
秦姑娘听了梁解元的叙说,很是同情。她柔声劝解道:“公子即是读书之人,怎能如此世俗!富贵好比山巅浮云,风吹即逝;金银不过身外之物,多之何用?岂不闻,鹪鹩为巢,不过一枝;鼹鼠饮河,饱腹而已。如今公子行走在外,其他无需过虑,保重身体最为要紧。”
梁解元听了秦姑娘这番话语非常感动,心想,这段家事虽然是我不得已信口胡编来的,她却是真心同情好言宽慰,而且句句说的在理,可谓仁心秀口。不觉心里对姑娘多了几分仰慕之情。梁解元递过凳子请姑娘坐下说话。
姑娘爱慕梁解元,正想与他多些接触,见梁解元邀她入座自然不会推辞。她坐定后亲昵地望着梁解元说道:“公子如若不嫌打扰,小女为公子讲个故事以消忧解愁如何?”
“姑娘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秦姑娘轻咳了一声,说道:“小女有位远房表叔,家住江苏淮安。我这表叔自幼天资聪颖,读书过目不忘。稍长参加考试,科举路上一帆风顺,二十五岁这年就金榜题名中了进士,而后顺利步入仕途。又因他为官清廉,政绩卓著,屡屡得到朝廷升迁,不到四十岁就官至扬州知府。少年才子,中年高官,他成为了家乡学子们顶礼膜拜的偶像。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前些年在扬州任上忽得急患,抛妻别女驾鹤西归了。”
梁解元听罢,唏嘘不已。
“黄泉路上无老少,表叔的英年早逝虽然给家人带来了莫大的悲伤,到也算不得什么奇事,奇的是后来发生的事情。”
“能有什么样的奇事发生?”梁解元表情疑惑地问道。
秦姑娘继续说道:“三年前本店开张,家父去泰安购置餐具什物,在县城大街上看到一位骑高头大马、穿官服的人,其体型面貌酷似我那位故去的表叔。家父觉得蹊跷,疾步追上欲看个究竟。但见那人以手遮面,故意躲闪。家父见骑马人如此举动,更是纳罕。他转到马头前,拦马观瞧。这骑马者,不是别人,正是我那表叔。表叔见实在遮掩不过了,便下马与家父进了一家茶馆坐下。
家父问表叔说:‘那年我亲自去淮安吊唁、送表弟出殡入土,今天怎么会在这里相遇?’表叔答道:‘表兄有所不知,我的确是故去之人,那年我到了地府,冥王得知我在阳间为官清廉,不但没有让俺受苦,还让俺在掠剩司为官,亡弟现于冥王殿下任掠剩使。’
家父听着这话新鲜,便又问道:‘这掠剩使是什么官职?在阳间怎么从未听说过?’表叔说:‘大凡人生于世上,他一生所拥有的财富都是有定数的。所谓命中已有自是有,命中没有无需求。即使是强求了来也是无益,过后或是家中生出变故散尽,或是父母妻儿生病花掉。掠剩使的职责就是在俗世之人不知不觉间,通过各种方式,把他不应该拥有的财富掠走。’”
梁解元听了这个故事后,深有感触。同时也佩服秦姑娘的博识。
他对秦姑娘说:“姑娘所言发人深省,但是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听从命运的摆布?”
“公子所言极是,草木尚喜春天,蝼蚁不愿苟且。只是人生旅途吉凶难测,遇事理应豁达,得意淡然,失意泰然。再者说了,我观公子器宇轩昂,绝非是久居人下之士。目前一时身陷困厄之中,也只不过是命中注定要过的沟坎。我相信,不久后公子命运一定会‘否极泰来’,事业东山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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