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尤物”这词,乍一碰触,就痒挠入心。要怎样的体态、姿态,才能有如此质感?多年前,看影片《天才保姆》,女主的身段比例,婀娜之姿,忽而让人觉得,若我是男人,当真欲罢不能。如此女子,大抵便是“尤物”,或者距离“尤物”不远了吧?
最近在翻阅《废都》,多年前嫌而弃之的,而今竟能心平气和。也就捡拾起来很多碎片,可观、可思,可延展的……
譬如,唐宛儿。让我把“尤物”这词,莫名就关联上了。
她的名字,大抵来源于“董小宛”,一个天姿巧慧、玉肌冰清、自由浪漫的女子。而她的身子,取材于《金瓶梅》之潘金莲,是“饿不得”的,且能百般逢迎,成就男人伟岸之姿的。所以庄之蝶这个“性压抑者”死机多年,被她的出现轻松激活,就此开启了庄之蝶的女人之旅。
不该,也不能以“淫娃荡妇”来简单概括她。要怎么描述呢?我暂时想不出来。只觉得她爱就爱了,极尽身心的投入,恨不得分分钟粘上了,却又无比委屈说,吃饱一次,可以一周不饿了。让我冷不丁多了个瞬间绮想,就是:下辈子让我变个男的,再送我一只“唐宛儿”吧,绝不若那些个臭男人生生将这“尤物”给辜负了……
她见不到他,却又是另一番姿态——让我想起黛玉妹妹。尽管我真心不想拿黛玉作比,多冰清玉洁的人儿啊。但,没办法,读到下面这个场景,忽然就隔世离空,让我迷糊、眩晕了一下(好吧,尤物的杀伤力):
(唐宛儿)心里有事,身子也恹恹发困,一连数日不出门,只把肥嘟嘟一堆身子呆在床上和沙发里看书。
书是一本叫《古典美文丛书》,里边收辑了沈三白的《浮生六记》 和冒辟疆写他与董小宛的《翠潇庵记》。还有的一部分是李渔的《闲情偶记》中关于女人的片断。
唐宛儿先读的是李渔的文章,读到女人最紧要的是有“态”,便对 “态”是什么不甚了了,待看到有态了三分人材便会有七分魅力,无态了七分人材也只有三分魅力,态于女人,如火之有焰,灯之有光,珠玉有宝气,她便连声称 是,觉悟道:“这态不就是现在人说的气质吗?”就自信于自己绝对是有态的人。
往后又读了《翠潇庵记》更是爱煞了那个董小宛,不禁想到:“这冒辟疆是才子, 庄之蝶也是才子,冒辟疆缠缠绵绵一个情种,庄之蝶又何尝不是如此,而自己简直就是那个董小宛了嘛,天下事竟有这般奇妙,自己也是有个“宛”字的!于是猛一 回首,便感觉里有个董小宛飘然向自己走来,忍不住就嫣然一笑了。
然后望着窗外的梨树,想着这梨树在春天该多么好,举一树素白的花,或者是冬天,顶那么厚的 雪,我在屋子里听下雪的声音,庄之蝶踏着雪在院墙外等我,那墙里树和墙外的他一样白吧?现在是夏天,没有花,也没有雪,梨树纯有叶子也是消瘦,消瘦得如她唐宛儿的时光。
唐宛儿这么恍恍若梦,低了头又去读书。书上写到下雨,起身来到院子里,院里果然淅淅沥沥有了雨,面对了梨树和一树无人知道的雨,就死了心地 认定这梨树是庄之蝶的化身,想,庄之蝶原来是早在她搬住到这院子的时候就在这里守候了她吗,遂紧紧抱了一会梨树,回到屋里,一滴眼之雨珠就落在了翻开的书上。
白日就这么捱了过去,到了晚上,周敏还是迟迟不能回来,相隔不远的清虚庵的钟声,把夜一阵阵敲凉。窗口的一块玻璃早已破裂,是用白纸糊的,风把纸又吹出了 洞,哗啦哗啦地响。唐宛儿突然惊悸了一下,感觉里庄之蝶就在院门夕徘徊。
她穿了拖鞋便往外跑,下台阶时头上的发卡掉了,头发如瀑一样洒下,她一边走一边弯 腰捡发卡,捡了几次未能捡到,还是过去开了院门,院门夕外却空寂无人,又左右看了看街巷。也许,他是在哪一个暗处招手,看了许久才发现那不是他,是风。
木呆呆返回来,清醒了庄之蝶是没有来,好多好多天日也没有来了,或许永远也不会来了,就哽咽有声,满脸泪流,叹其命运不济。这么一哭,不能收住,又将长时间 里没有泛上来的思子之情袭了心间,越发放声号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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