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
姐姐说:修行之路,不进则退。
我总也不信,缠绕着姐姐的腰肢,逗得她咯咯笑。那笑声,似是百年前的事儿了。如今我的世界再也没有笑声,也失却了姐姐的叮嘱。此时我却信了姐姐的话,修行之路果然不进则退。
但我不悔。
金山寺外的草棚,一个青色的身影,衣衫在风中乱舞。似乎一切都被吹起涟漪,除了那把剑。
我擦拭着剑,让它发出寒光。许久没用过,待到用时该是饮那和尚的血。
恨他!恨他将姐姐压在雷峰塔下,恨他变幻成了众生的模样,让自己遍寻不得。当踏破了鞋,乱了衣衫,我决定留在这儿等他。杀光每一个进入金山寺的人,其中总有一个是他所变幻。
他变幻前耻笑:“以我之修为,你寻不到我!”
我不服!寻找他是我今生想要达成的愿望。可我的时日不多了。或许是修为的减弱,或许是走火入魔的缘故,身体再也压制不住雄黄酒,经常变回真身。于是我用那雄黄酒来试自己,真身就经常变回,很怕,怕等不到他。
变成蛇的我很舒适。他说的没错,我既为蛇,为何要强求为人?
姐姐变幻成人,落得镇压雷峰塔的下场。而我做人的经历也并不美好,学会了爱,也学会了恨。
爱和恨都源于和尚。
最近越来越嗜睡,每每梦回那一日,碧水池中。两条纠缠不休的尾,付出第一次的我,突然感受到了温暖,似乎正是姐姐说起过的爱。也或者比姐姐爱的更刻骨,在到达巅峰的时刻,我忘情的在他耳边呢喃:“放弃一切做一对寻常夫妻,享受无尽欢爱,可好?”
那日风浪正紧,我没听到他的答案。只看到他头上的汗落入水中,没有激起水花,却激荡起了无尽的欲望。
法海:
从梦中惊醒,我头上的汗滴落尘土。梦回那日,她魅惑的笑。在到达巅峰的时刻,我克制不住心底的呐喊,将佛经念成了欢爱一生的愿望。幸好,那日的风浪遮住了我的语言,却遮不住我的欲望,在她体内翻滚。
以为镇压白蛇,便归于正途。
可我为什么会后悔?为什么悔到想逃离?
其实她杀不掉我,但她的泪会吞噬掉我,因此我逃了。
幻化成凡人的样貌,隐藏在尘世间。像苦行僧那般让自己疲累,这样便可以暂时忘却她。然而不管再累,睡前都习惯开法眼看看她。
看她在人群中疯狂寻找一个叫做法海的和尚,看她衣衫褴褛,看她风尘仆仆。看她停留在金山寺外,看她擦拭青剑,看她饮下雄黄。
看她梦中惊醒走火入魔。那时我好想回到她的身旁,可我不能。从我头顶留下戒疤那天起,身心便皈依我佛。
期待着她会自己走出来,寻找属于她的正途。那时我便不会心痛。
但我听到她痴狂的笑:“和尚,你破了戒!”
为她,破了戒又如何?倘若没有那场剃度,我还是一个青衣少年,她是否会看我一眼,是否愿意跟我隐居山林。那时我不会参与一场又一场的杀戮,不会将白蛇镇压塔下。
如同尘世中的凡人那样,男耕女织,男欢女爱。
不敢睡,生怕睡着还会梦到那场酣畅的欢爱。
却想睡,睡着后她的脸上不再写满悲伤和不甘,不再仇视法海。她媚眼如丝,柔弱无骨的身体缠绕,风情万种的低语。我宁愿死在那梦境中。
也许此生是一场劫,她就是我修行的终点。
我恐慌的发现,她的身体逐渐虚弱。是时候回金山了。
和尚与师太:
当法海将小青抱在怀里的时候,她努力睁开眼睛,看着他。没有了魅惑,却多了几分缠绵。
她笑得很美,心里却无限的悲哀。是时候离开了!她一直在等这个男人,原以为见到他的时候,会一剑封喉。当他真的站在自己面前时,剑在手边,她的心却软了。
这些年她之所以一次次走火入魔,是源自她的纠结。盼着他出现,替姐姐报仇,杀掉他!但她又忘不掉那天的爱。也许自己离去,算替他将命还给姐姐吧,一命抵一命。
当他运功替她疗伤的时候,感受到她的抵触。他的心沉了下去,突然有种要失去世间珍宝的恐慌。
“你要好起来,我们做一对寻常夫妻可好?”这次换做他在她的耳边呢喃。
她摇了摇头,笑道:“来世,我要做个师太,绝情绝爱的那种。用我的这把剑将所有情感斩断。”
“你介意一个和尚来找你再续前缘吗?”虚脱感让他放弃了运功,坐下来将她拥入怀中。
她再次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努力挤出一丝笑:“我最恨和尚。”
当月从云中钻出,照在金山寺外时,一个和尚坐化了,他的身旁缠绕着一条青蛇。
待到清晨,会有寺内清扫的小和尚惊叫着跑去喊师兄,会有过路的樵夫惊叹这一僧一蛇的情境。却没人留意那把剑,在多年后它将引起武林风波,会有人前赴后继地计算着,试图从一个师太手中抢走它。
那时它叫做倚天剑。
只有一个和尚对它无视,他的心里只有持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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