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秦川梦回 于 2025-4-27 08:55 编辑
《眩》通过细腻的意象与象征,深刻展现了主人公内在的疏离感与存在主义困境,具体可从以下几方面解读: 1. 时间错位与记忆的逃避 文中反复出现的“一百年前”构成了一种超现实的时空错位。主人公行走于当下,却始终被过去的阳光“不离不弃”地笼罩,暗示其对现实的抽离与对历史记忆的沉溺。这种心理状态或可借用弗洛伊德的“退行”理论,即个体在面对现实压力时,通过回溯至理想化的过去(如“春和景明的时分”)来逃避当下的焦虑。街巷与阶梯的“无尽循环”更强化了这种停滞感,象征主人公在时间夹缝中的精神困顿。 2. 社交疏离与反功利主义 主人公与街坊的互动充满矛盾:街坊以“技术、设备、资金”等现代功利标准邀请其合作,而主人公却明确拒绝“为物累、为人用”。这反映了荣格提出的“个体化”倾向——主人公试图从集体价值观(如物质追求)中剥离,转向自我内在的完整性。其独行于巷陌、拒绝参与社会事务的行为,亦可视为对现代社会工具理性的无声抵抗,暗含道家“无为”的哲学底色。 3. 自然与工业的象征性对立 文中自然意象(鹰隼、松脂、菜园)与工业符号(工地、办公室)形成强烈张力。主人公在残垣断壁间看到老人种植“不用浇水的菜蔬”,这一细节投射出对自给自足、返璞归真生活的向往;而“宿舍、营房、工地”的列举则暗示现代生活的机械性与压迫感。这种对立或可联系埃里希·弗洛姆对“占有”与“存在”两种生存模式的批判——主人公通过亲近自然,试图摆脱工业化社会对个体的异化。 4. 存在主义的荒诞与自由 主人公在“走不完的街巷”中漫无目的地游荡,呼应了加缪笔下西西弗斯式的荒诞体验。阳光的“如灼”与“不离不弃”构成一种隐喻:即便渴望超脱,现实仍如宿命般缠绕。然而,主人公的“信步”与“不为物累”的选择,亦彰显了存在主义式的自由——在无意义的循环中,主动拒绝被定义,以消极抵抗的姿态重构自我意义。 总结 《眩》以诗意的语言勾勒了一个游离于时空边缘的现代灵魂。主人公的心理矛盾,实为物质社会与精神追求冲突的缩影:他既无法彻底回归过去,又难以融入当下的功利秩序,最终以疏离的姿态完成对自我主体性的捍卫。文章通过环境与心境的互文,深刻揭示了现代人普遍面临的生存困境——在喧嚣中寻找寂静,在异化中守护本真。 这篇文章的时空隐喻和主人公的疏离感确实很值得反复咀嚼,文学与心理学的交织总是很有趣。
附:《眩》的原文 桥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打赤脚的,穿草鞋的,穿木屐的走过阁阁地响,都像在赶去做什么大事。 疏林漠漠,川流无声,大大小小的舟楫定住般一动不动。 鹰隼在高处盘桓,忽的唽呖呖叫一嗓子。鹰隼喜欢空旷的、又高又远的地方,它们隔世般的叫声像来自一百年前。 我从桥那边信步走来,呼吸着栏板的松脂气味。几度想起某件有趣的、可以写一写的事,眨眼又全忘了。 日光如灼,照着我的双肩、头顶。那阳光太亮了,教人想起一百年前某个春和景明的时分。情真意切,伴着我下了桥,走进那道一百年前就有的巷子。 一个老头挎着担笼在巷子的深处走着,那里有几处树草迷离的院落。他在残垣断壁间开出几小块地,种些豆角、南瓜之类连水都不用浇的菜蔬。 忽然听见有人喊我,原来是几个无所事事的街坊。他们把我让进一间半圮的耳房,黑糊糊坐下,俨然其事地说: “技术、设备、资金、销路都有了,赚钱没一点儿问题,眼下只缺一个行家。秦爷,我们需要你。” 他们哪里知道,我现在最向往的是不为物累不为人用,早几十年已不想赚钱更不想做任何事儿了。 我一声不吭地打道回家,前方却全是些走不完的街巷没完没了的楼层、转角,上下不尽的阶梯。宿舍、营房、工地、办公室……一样接着一样。一百年前的阳光不离不弃,走到哪儿它就跟到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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