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版面上，有朋友在晒包的粽子，有朋友在晒六一节给孩子买的礼物。知道这俩节就要到了，但我其实也没给家人准备些什么。过去每逢端午节，叶子都买肉买米买粽叶，自己动手包很多粽子。总有几十个吧，我们自己留一些，给爸妈一些，也给闺蜜几个。今年她身体不舒服，我上周就跟她说了，今年就别包了，本来腰就不好，想吃就买几个好了。可以网购，也可以去家附近的馒头铺买。她答应了，然后网购了四个栗子肉粽——的确不如她包的好吃，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就连我这不怎么爱吃粽子的人都能尝出来。我想，明年可能叶子又要包粽子了，本着对现代商业的失望。
上海的粽子多是肉粽，好像还有人加蛋黄。五莲老家的粽子更简单，就是单纯的米，或者小米。吃的是粽叶的清香味，口感来自蘸糖。跟粽子一起煮的是鸡蛋，会煮很多，跟茶叶蛋类似。记得当年老家的风俗，是要给亲近的人家送粽子的，你送我我送你。负责干这活的小朋友们拎着粽子穿行于村里的小巷，也有偶遇的，就当街交换，各自回家。记得有一年娘特意给我煮了一个鹅蛋，很大个，我带着去参加学校组织的春游，特别有面子。或许是太出风头了，引来同学的嫉恨，故意给我弄地上了。熟蛋，掉地上摔破了倒也不是不能吃，但心里还是很难过，类似刚买的新车被剐蹭了。好在我还有哥哥，知道后替我教训了他。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就忘了那孩子的名字。不全是不记仇，事实上我小学同学能记住名字的本就没几个，脸更是一个都记不住，我脸盲。
跟月饼一样，我其实不是很爱吃粽子，也就是过节尝个鲜。老家那边很多人跟我一样，不同的是上海，这边来说，粽子算是比较普通的一份早餐，遍布街头的馒头店一年四季有卖，虽然没有早餐“四大金刚”那么普及。这句写完我忽然发现，我不但还保留着山东口音，也保留着山东人说话的倒装语序。那天网上看到一个短视频，说山东人最适合学英语。一个爸爸在教孩子英语翻译，Who are you?翻译为：“谁啊你？！”嗯，这就是标准的山东话。我不是一个乡土感情很深的人，或者说我最怀念的只是人，而不是那个地方。想回五莲，也只是想去看看叔叔和大姑三姑，想带天天去爹娘坟前磕个头。
说起来，总是对天天提要求，却不记得给他买过什么节日礼物了。这孩子很乖很懂事，也几乎不开口要什么。他小的时候，我们家比较穷，因为叶子对生活要求高，话里话外给他的感觉这个家就更穷一些。记得那时候带他出去玩，但凡花钱的事儿他都不做。直到有一天我跟他谈心，一是说家里早就不穷了，二是说他不花钱其实我心里反而不开心。从那以后，出去他才会在玩上愿意花一些。叶子有很多优点，但她有些消费观念对孩子也不好。比如她总觉得街头巷尾或者公园里的那些游乐设施低级且不值，她更喜欢迪斯尼那种地方。问题是，那种地方我们几年才去一次。我周末更愿意带天天逛公园，有游乐场的就去玩会儿，也没几个钱，低级不低级的，快乐是真实的。
问过天天想要什么，他也说不清，没啥想要的，或许只是想要更多的玩的时间吧。但是这个，其实满足不了他。偶尔他会想要吃哈根达斯的冰淇淋，香草味的，好在这东西上海到处都是，也好买。上次他参加职业教育体验课，学了会计点钞，想要练功券，也当时就下单给他买了。哦，想起来了，他一直想要个新手机。其实移动上次免费送了我们一个，要求是两年内不能携号转网。我本来想把那个给他的，但是叶子否了。否决的理由，一是担心手机影响学习，二是叶子习惯延迟满足，或者是喜欢用孩子想要的东西跟他谈条件，用来换取孩子的努力学习。这种教育理念也难说对错，跟任何事一样，利弊都有吧。交易思维能有效防止人走极端，毕竟对人的善意降低了预期，不容易傻白甜；但也会让人更自私，因为他可能相信所有的都是他努力得来的，跟感情无关。
孩子教育这事儿，没法说，因为不可控因素太多。孩子本身是不同的，遇到的人和事儿也不同，很难说怎么教育就一定好。保本式教育，也就是更关注人品和基础素质这些，有利于提高他人生的下限，但是代价通常就是降低能触及的高度。说白了就是一开始就培养他能接受很普通的人生，让他感受到日常琐碎的各种快乐，那么他这辈子大概率就可以快乐地普通，前提是别遇到什么很要命或者很花钱的事儿。激进的内卷教育有利于突破上限，但成功率太低，多数孩子没法成为功成的一将，而只会成为别人垫脚的万骨。均衡教育就是没有特色，但更容易应对风险。抓长板的教育则要看运气，他的长板是否够长，他在关键节点是否会遇到更狠的角色。比如某次晋级就取一个名额，然后全国最牛的都分在了你们一个考区，你们恰好是第二。
命运这事儿没法说，就像教育孩子勇敢的，他见义勇为然后被搞了个终身残疾。教育孩子自保的，错失了英雄救美的荣誉和人生转折。你不知道他会遇到什么，也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怎样的性格是占便宜的或者吃亏的，不知道那便宜能多大，那亏能多要命。就像你在每个路口加速通过或者停下等等时，不知道人生的另一个选择会是怎样。如果你加速过去，下一个路口可能会有一辆冲过来的大卡车等着你，也可能是快人一步的人生大礼包，一生中唯一一次发财的机遇。跟天天躺床上聊天的时候，我对他说，你慢慢长大了，爸爸妈妈会更多放手更多事情，你的人生只能你自己去做决定，因为谁也不知道怎么决定更好。如果你做的决定不好的时候，你也可以回头继续怪爸爸，怪爸爸让你自己做决定，只要你开心就好。
回想起来，我的人生绝大多数也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父亲对我的很多决定很不满，但他也都随我去了。很多决定，我其实是后悔的，之所以没那么后悔，是因为知道后悔没用。但我从未怪过父亲，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人生。其实我很感谢他，我知道作为一个五十年代初出生的山东男人，在那个年代能够给孩子这么大的尊重，背后该是怎样深沉的一种父爱。也感谢叶子，如果不是她负责孩子学习和人生规划这些最“功利”和“现实”的部分，也没有空间和余地让我去尽情挥洒父爱。真正管事的总是落埋怨，不管单位里还是家里。
河蚌赌徒2025年5月27日 |
雷达卡
发表于 2025-5-27 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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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5-27 09:5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