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科林斯有种散漫平和的氛围。复活节的傍晚,当阳光斜射至布道台上的时候,人们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涌入小小的圣母安息堂。像极了七十年前同一时分的我,一身轻松地走去学院极西的大操场看一场露天电影。《钢铁战士》、《少年游击队》、《斯维尔德洛夫》…… 如洗的天穹像青色的琉璃,房屋、疏林从容不迫地融进越来越浓的暮色里。几只鸦鹊,大惊小怪地呱噪着,在低空盘桓,选择过夜的高枝。 彼时直到现在,那些个音容宛在的人们:担着担子的乡下汉子,默默奔跑的黄包车夫,缀着白布胸章的军人,和蔼斯文的教授,穿着旗袍的妇人……成千成万,退潮般离我而去,消失于另一时空。 寄身层出不穷,与我隔着两代三代的新人中间一天天老去的我便有了种偷生的感觉。 从懵懂无知的幼年直到垂垂老矣的眼下,我不时会突发奇想,寻思今世为人的理由。 而今方才悟出这个过程本身就是理由,至繁至简,独一无二。无须润色、提炼,也没高低贵贱。区别只在属于谁的,在消亡那天彻底清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