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四手 于 2025-8-17 18:10 编辑
我们约在酒店见面。 其实也不是好久不见,但是离上次见面,依然过去半年了。 打车过去,秋天的阳光,已经少了夏日的灼热,有了明亮却柔和的光和暖,照在行道树上,树叶反射着光线,依然有一些明亮的光影在晃动。 突然想到读书时候的夏天,我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裙子,骑着自行车穿梭在树林间,那些影子被自行车一一碾压,阳光就在自行车下跳来跳去。
时间变得恍惚起来,好多年过去了。 那时候她有一个专门煮方便面电饭锅,偷偷地在寝室里做好吃的。 她特别喜欢照顾人,她是我们班有男朋友的女孩,她比我大两岁,高考前复读过。 她喜欢照顾她男友,男友也是我同学,她顺便也喜欢照顾我。 我总是跟着她转,然后一边拼命地吸着鼻子,好香啊,一边听她的安排,洗菜啊,拿调料啊。 那时候,我是她的小跟班。 喜欢听她的指挥。 她会将煎好的鸡蛋搁在我的碗里,将煮好的蔬菜搁在我的碗里。 寝室里有好几个女生,她只对两个人最好。 其中一个是我。
我总是相信任何人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从来没有想过话背后有没有谎言或者其他意图。 所以我经常会上当,但是很多同学都是逗着玩那种。 她比我大,她总是斜着眼睛看我,看着我笑。 然后我会把喜欢我,我又不好意思后拼命逃开的男生拿给她分析,她认真地说,你要找一个更成熟的人。 我问:某某成熟吗? 某某是她男友,我们班的帅哥。 她噗嗤一笑,他就是个小男孩。
我感觉她很累,她把他当做小孩,照顾他所有的一切。 有一次那个某某连续在外面的茶楼打麻将不上课不参加考试,被学校通知补考。 她从食堂打好了饭菜,端到他们寝室,把他从通宵的麻将桌上拉下来。 拉扯中,他甩手给了她一下,她将一碗饭扣在他身上。 他们就这么结束了。 我和她一起恨那个某某。 我们骑着车,从那人面前路过,我们都目不斜视,几乎不再看那个某某一眼。
那时候临近毕业,学校的分配通知书已经来了,她分到了和他一个医院。 这个分配对我们来说,是很不容易的,因为我们很难分到一处。 她以为爱情和事业从此开始坦途,结果是磨难的开始。 那时候我自顾不暇地找工作,签单位。 她一个人风尘仆仆赶去了那家医院,从当地人事处拿回通知书,要求学校改派。 学生处拒绝我们的要求。
那个下午,我陪着她一起坐在学生处的办公室外。 夏天的太阳明晃晃的,照着我们茫然无措的脸。 她不懂,我也不懂。 我们望着远处的操场,近处的教学楼,看着夕阳一点一点地落到教学楼的后面去。 我们就这样看着,也不说话。 后来她说,我请你喝水吧。 我们去了学校后面的一个超市,我们坐在超市外面的椅子上,买了两瓶可乐。 可乐很冰凉,从舌头一直滑下去。 那时候没有奶茶,而我们还不会喝酒。 我们是两个很蠢笨的无依无靠的学生,茫然的看着这个硕大的城市,像一个很大的荒漠。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某某从来没有参加过我们的同学会,也没有和我们同学联系过,只知道他在当地,过得很好,事业呀生活呀都还不错。 只是他从我们的生命中消失了。 我很庆幸,幸好我没有谈恋爱。 可是很多年以后,我也觉得,要是当年,我在校园里谈一场恋爱,会是什么样子呢?
现在,我在酒店大厅等她下来。 大厅宽敞,大理石地板一尘不染,照得出影子来。 她走过来,说,找个地方,喝点啥。 她后来去了一个偏远的医院,后来调动,现在手术做得极好。 很多年,我们每年都要见面。 她说,你要不要把眼镜摘了? 这句话她对我说过无数次。 我依然带着大大的黑框眼镜。 她的近视眼镜已经摘了很多年,目前近视手术越来越安全 她说,不戴眼镜,要漂亮很多啊。 我说,没有人嫌弃我啊。 她又对着我笑,那种嘲笑的味道,她总是这样打击我。 我假装很生气,不过也习惯了。 那年她见到他,她对他说,我需要有人保护,你不许嫌弃她。
我们终于找到了一家水吧。 我们不喝酒,她也不喝咖啡。 老板说:奶茶要吗? 我点点头。 她摇摇头,然后我也摇摇头。 以前我们读书的时候没有奶茶,现在,我们已经到了不能再随便喝奶茶的年纪了。 这个秋天,阳光很温暖。 我看着远处晃动的树枝,伸出手去,想感受一下穿过手指的风,可是没有。 这是早秋,只是夏天的气息变淡了,而太空高远,云朵洁白。
我看着她,她一如既往的年轻漂亮,看不出什么年龄。 她说,有一年,你来看我,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大红毛衣,两只手垂着,就可以放在口袋里,走路一摇一晃,戴着的大黑眼镜丑死了,多像一只大熊猫啊。 我假装生气,打了她一下。 她推开我,然后又拉住我,我们一起笑了起来。 我告诉她,其实他是嫌弃我的。 他曾经无可奈何地对我妈说:要是你是一盘菜,就让你妈把你端回去,重新炒一遍。 她哈哈地笑,她问我,现在,你会炒几个拿手菜啊? 我说,我最会打下手,做小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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