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几天还吐槽,说上海今年要过一个36℃的中秋了,热得令人发指。然而现实往往比想象更加残酷,我今年过的中秋是39℃,在阿莱因,阿联酋东部的一个小城市,挨着阿曼。这地方离迪拜机场和阿布扎比机场都有一百多公司里,打车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我们落地是晚上十点多,Uber叫车显示只有高级车,车费700多迪拉姆。简单还算了一下,要人民币1500块。虽然是公司报销,但人生中第一次打这么贵的车,心里还是兴奋和愤怒交织。愤怒不难理解,穷人面对高物价通常如此,当然是说我这样的穷人。之所以补这么一句,是因为我不能代表穷人的,我家不算穷,不管是放在上海、全国还是全球,都在贫困线之上。我主要是穷怕了,又怕失业继续穷,所以活得比较谨慎。
到酒店已经是这边子夜时分,入住的酒店不错,前台还有仨服务人员在热情接待。其中一男一女看起来像印度裔,另一个女服务员长着华裔面孔,一看就很亲切。问了一下,小姑娘说是缅甸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于30岁以下的就开始称呼小姑娘了;就像我对于五六十岁的女士,开始称呼大姐,而不是阿姨。总体来说,在写散文甚至整个写作圈里,我算是比较克制了,这个圈子里爹味比较浓,总想给别人讲点什么道理。我也不能免俗,多少带着点好为人师的毛病,大家多理解,理解不了,骂两句也行。我爹味虽然不多,中年人味倒是挺浓的,主要是无奈无力凑合等味道。当然,我其实也不能代表中年人,我所总结的中年人味,大家听听就好。很多中年人,也还在努力奋斗积极向上,看到漂亮女士眼都直了的不少,我偶尔也直。
我跟另一位加拿大同事一间房,不过他到的晚。不像我们仨是打网约车到酒店,他是去租车,带着另外仨同事开过来的。坐了8小时飞机,租车又折腾一两个小时,然后路不熟,开了接近俩小时才到酒店,他们来的时候都晚上1点多了。那哥们以不打扰我休息为由,说我肯定已经睡了,他进来还得洗漱啥的,怕吵醒我,跟老板提另外开个单间,老板同意了。于是,我就在睡梦中成了受益人,他用自己的辛苦和面子争取了一份权益,而我坐享其成。一个人住,肯定比俩人住好,更何况还是俩打呼噜的人。我原来以为我不打呼噜的,直到有一次我跟叶子说起这事儿,她说那是你以为你不打呼噜。我没告诉她,她也打呼噜,我还给她录了一段呢,不过后来删了。就像她摔盘子那次,我也把满地碎盘子和剩菜拍照了,不过不到1小时就删了,我不想记住这些。
别人的不好,不去强化都很容易记住,容易忘的,是别人的好。同样容易忘和不愿意去深究的,是别人为什么那样不好。夫妻之间不说多恩爱的,总归是无冤无仇的,平时在人群里也是很优雅、知书达理的人家那么对你,你不该想想自己错哪儿了吗?只要肯想,也就会发现很多不足和问题。事实上那天的日记发到版面后,大姐姐们没少批评我。一开始我只是敷衍听着、应着,后来慢慢也就听进去了,的确是我不对。我其实意识到了的自己不对,但对自己不对的错误和伤害程度,以及叶子当时为什么那么强烈的爆发,是在大家批评后才意识到的。版面是个好地方,尤其是有那么一二十个看了我十年日记的陌生朋友,对我和我家知根知底,批评起来到位且容易接受。
熟悉的陌生人,我喜欢这个距离,不远不近。当然,亲人也很重要。就像我每次坐飞机和去做重要的事儿的时候,都必穿一条红内裤,那是婶子在我上一个本命年给我买的。大姑还给我做了几双有“一路平安”等图样的鞋垫儿,不过那东西我记起来就穿,记不起来就算了。婶子六十多了,大姑则已经七十多,她年初在家里平地上摔了一跤,伤得挺厉害,至今没完全恢复。二姑则是去年脑溢血中风,半边身体如今还不太听使唤,但这不影响她每天给我转发一些漂亮的花和音乐。我有时候回,但多数时候装没看见,实在是天天发,扛不住了。她有一次问我,是不是不喜欢?我说也还行,不那么喜欢,但能每天收到,知道你那边平安,也还是开心的。有两次我视频拨给她,她没接,打表弟的,也没接,我心里就惴惴不安。一次是虚惊一场,一次,她是真进ICU了。
多数普通人,想幸福都挺难的,不管是否结婚,感觉社会就容不下太多人幸福。没办法,幸福这事儿,除了极少数生理性的(吃到爱吃的东西,想大便有个坑位),多数时候都是跟比较相关的,你得比你对比的人过得好才幸福,而多数人习惯比较的对象,都是自己比不太过的。同样,婚姻这事,对多数普通人来说也挺难的,所以,也希望大家尽量少把很多不幸归罪于婚姻,那就是俩可怜人(加上孩子就不止俩了,他们也可怜,从开始读书算)在别人定的规矩和标准下搭伙过日子。我是没什么好办法,自己过得都很一般,没什么道理和秘诀讲给大家,就只能是把自己的婚姻写出来,好的不好的,我怎么想怎么做的,经验教训大家自己看吧。
总归是甜的时候少,难的时候多,所以,遇到甜,尽量全身心投入去享受,多回味。而且享受的时候,就别去想不开心的事儿,那些不着急,有的是时候想。就像我在这边面对琳琅满足的早餐,在阿联酋大学面对那么多蒙着面纱或者没蒙的异国小姑娘,都是很开心的。看不见的时候,我就假设她们很漂亮,对于生活,要尽量把这种自欺培养成一种惯性。我就经常告诉自己,生活中所有的不幸,其实都是最好的安排,本来可以更不幸的,比如让你我瘫床上大小便不能自理。不提这个了,想想开心的,早餐是真不错,我吃了很多,中午那顿就省下了,餐饮补贴留着请天天吃大餐,肚子则是留着晚上在这边吃海鲜烧烤盛宴。
昨晚上餐厅排名当地第四,环境很有特色,门口摆两门古代的小炮,庭院里是各种骆驼和小动物的雕塑。做的海鲜和烤羊排羊腿的味道都不错,奶茶的口味跟内蒙古那边差不多,奇怪的是,客人并不多。我是有点吃撑了,毕竟中午就吃了个面包凑合。除了出差,我吃喝其实是不省的(偶尔为减肥健康考虑另说),好在我吃喝要求很低,也花不了几个钱。不过叶子和天天的吃喝需求,我尽量满足。再就是,保持心情好的娱乐不能省,我这方面不太花钱,但看免费网络小说,写人生几何,线上跟人聊天这些,都花时间的。时间对于幸福是很宝贵的事情,我昨天早上跟天天视频的时候,接通了,那边跳出小家伙可爱的笑脸,他笑着对我说:“爸爸,你能等20分钟再打过来吗?”
20分钟哪儿够?亲儿子,我还不知道他打一局得多少时间?我过了40分钟后才又打过去,跟他聊了4分钟。我很开心,他也是。叶子在忙活着准备午餐,她没说要给天天和邻居孩子教英语的事儿,没说要在假期最后一两天安排天天去外面吃顿大餐,带他去玩玩的事儿,没说她还得关注返程的拥堵路况,以及挨项检查天天那么多作业的完成情况,没说节后她预约的瑞金医院内分泌科的复诊......我也没说,对着异乡的月亮,我祈愿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健康平安;虽然我也不知道,它的保佑半径,到底有多远。
河蚌赌徒2025年10月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