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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是茫茫沙滩上亿亿万颗挤挤挨挨砂子中的两粒,遥远的,毫不相干的。
后来不知为什么,可能是风,可能是海水,也可能是在沙滩上闲逛人的脚,把两粒砂带到了一起。
其中一粒砂子大一些,一粒砂子小一些。小砂子的棱角还没有被海水磨平,被卡在某个浅浅的小坑边上,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却不能移动。所以她只能呆在坑里,哪都不能去。
大砂子被千百次的潮水打磨过,通体圆滑,潮水来的时候,他可以到处逛荡。
这次他被带过来的位置正好在小坑的边上,所以就暂时的停住了,歇歇脚。
潮水一会涨起来,一会又落下去,一会爬上来一只螃蟹,一会推上来一个贝壳。
小砂子站在小坑边上,坑里什么都没有,所以她就往外看,她东看看西看看,觉得什么都很有趣,她想弄明白这些东西是怎么来又怎么去的。沙滩上那么多砂子和砂子挨在一起,可是却都不说话,或者是别的砂子在说话,可是他们的声音太细碎了,小砂子听不到。
小砂子一肚子的问号,不知道怎么办好,可受不了,想找人问问,可是她没有脚,于是她四处望望,发现了身边的大砂子。小砂子对大砂子上下打量,觉得大砂子看起来比较大,小砂子想,他肯定什么都知道。
于是小砂子开始很谦虚的向大砂子请教,大砂子当然什么都见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给小砂子解答一下。
这样一来二往,爱说话的小砂子就来劲了,无论她看到什么细小的东西,她都要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高采烈、唧唧咕咕的跟大砂子汇报一下。大砂子什么没见过?他已经习以为常,而且他似乎比较忙,潮水来,或者是风来的时候,他就走了。他并没多少时间来搭理小砂子。
海水一阵阵的拂过,海风一阵阵吹过,小砂子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等待潮水来,或者是风来,或许可以把大砂子带过来一次。可是每次潮水来,或者是风来的时候,大砂子并不能每次都来。
小砂子每次要等很长很长时间,才能碰到那么一次。
碰到的时候还是挺高兴的,他们畅所欲言,交换各自所见。
有一阵子小砂子忽然迷糊,忘记了自己是砂子,别人也是砂子,她产生了一种幻觉,以为靠近一些,就可以像泥一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于是她傻乎乎竭尽所能的挪动自己小小的身体,她以为她可以离大砂子近一点。
她的力量太小了,就算她使尽了她浑身的力气,就算她以为她离他近了好多,事实上,他们的距离其实一直是远的。再近的时候他们也是两粒砂,可惜她不明白这一点。她只是远远的望。徒劳的挪。
另外一粒砂可没那么糊涂,他该干嘛干嘛,该吃吃,该喝喝,来的时候呆一会,走的时候很干脆的走。
小砂子开始觉得累。
她已经在坑坑边上了,很容易被水带走。
有时候她也会出去遛遛,可是她担心大砂子回来找不到她,再说跟大砂子说话也说习惯了,要停住一种已经养成的习惯有点不太容易。溜过几次之后她还是回来,守着。虽然越来越感觉到这种守候的累,但是她觉得这粒砂子跟别的砂子很不同,很奇怪,她还没完全搞明白呢,所以有点不甘心。
潮水一阵阵袭来的时候,她很努力用她小小的棱角使劲儿的扒着坑边上的缝隙,她很担心自己一不小心松了劲,被水带走,就永远再也看不到他了。
大砂子仍然像一阵风,就算他看到小砂子摇摇欲坠,仍然是来来去去,一句话不说。原本能碰到一起,就只是缘分而已,再说,两粒砂,没有手也没有脚,完全靠风,或者水的安排,谁能靠得近谁,谁又能留得住谁?
终于她感觉到累了。
到最后,再一阵潮水涌来的时候,小砂子终于松开了已经酸软疲惫太久的棱角,随潮而去。
是不是一松手,就是天涯?虽然回头了又回头,但距离终究是越来越远,远到茫茫一片沙滩上,不再有那么一粒小小的砂子,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小砂子很难过,她不知道,砂子其实无处不在,不仅仅沙滩上有砂子,随潮沉下去,其实海的深处,也是砂的海洋,不是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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