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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皮
我一直觉得，不应该叫他老皮，而应该叫他“老屁”，原因是他有个很不雅的毛病——爱放屁。据说有一年在莫州庙会上跟人打赌，他以半天连放三十个响屁的成绩一举赢得五个驴肉大火烧。
老皮放屁不分场合，而且从不掩饰。有一年村里唱大戏，台上台下正在入境出神，忽听得人群中一声屁响，声似裂帛。这一惊非同小可，不光前后左右的目光齐刷刷地盯住了老皮，就连台上的戏子也差点忘了词。老皮却声色不动，若无其事。
夏天的晚上，人们都在小街上纳凉。老皮总爱往女人堆里凑，有人就怂恿道：“老皮，给俺们说个笑话。”老皮稍加推辞，就蹲下来给人们讲《西游记》——“话说唐僧取经到东天，骑着个粉白大叫驴……”有人就纠正道：“哪啦，人家是上西天，骑的是白龙马。”老皮就说：“你们这不是知道吗，知道了俺还讲个什么劲？”说着，丢下一串响屁，站起身又往别处去了。
在队里干活，大伙都愿意和老皮在一块儿。人们知道他年轻的时候叫过街，耍过骨头（叫街和耍骨头都是旧时乞丐的乞讨方式），歇乏的时候，这个说：“老皮，给咱学学叫街吧。”那个说：“皮叔，给咱耍回骨头。”老皮起初不肯，但经不住大伙恳求，就脱掉小褂，露出瘦瘦的古铜色的脊梁，跪在地上，一边用鞋底拍打着胸脯，一边悲悲切切地唱着叫街的小调，有时还会模仿一回耍猴耍狗熊，直把大伙笑得前仰后合上不来气。
队长说：“这老行子，真是个不觉孽的鬼，打小就没见他上过愁，就爱弄些个玩皮式。”听说，老皮很小就没了爹娘，领着弟弟四处乞讨。二十多岁的时候，有人给他说媳妇，老皮一口回绝：“我连自己都养不活，用屁娶呀？等过些年攒点钱，给俺兄弟成个家吧。”后来弟弟娶了媳妇，他就和弟弟一起过，兄弟媳妇虽然对他不算太好，可又舍不了这样一个老黄牛似的整劳力，就没有执意把他撵出去。
后来老皮上了年纪，队里看他可怜，就让他去放羊。那时村东有一个大荒场，遍地是白花花的碱嘎巴和扎蓬棵。老皮把羊赶进荒场，不是在土岗上啪啪地甩大鞭，就是找个背风向阳的地方，给挖菜割草的孩子们讲笑话。有一回说起了他自个的趣事——他年轻的时候，给大清河北的一个财主家扛长活。那老财主过日子贼细，使唤起人来刁得出奇，一年三百六十天，一会也不让老皮闲着，实在没事可干，就让老皮去拾粪。老皮也自有办法，背着筐出去，就找个地方跟人们唠闲磕。后来那老财主觉地不对劲，就对老皮说：“往后拾了粪让我看看再去吃饭。”老皮说行。一天财主一家正在吃饭，老皮就背着满满一筐头子粪走进来，那大粪臭气熏天，大尾巴蛆乱爬，差一点没让一家人把饭吐在桌上。老财主连挥手带呵斥：“滚，滚，往后别再让我看了。”
还有一回，那老财主发现老皮总是到街上的茅房去解手，就说：“往后解手别在别的地方解，咱家里有茅房。”老皮笑着点点头。一天财主刚把老皮打发到地里去干活，不大一会老皮又风风火火地跑回家来，那老财主以为老皮忘了拿什么东西，就问：“又回来干什么？”老皮说：“拉屎。”
老皮就是这么一个人，老皮的故事多着呢。
老皮的结局不算好，他是出车祸去世的。那车是石油的车，一下就给了七八万。乡亲们议论说：这老东西，曳了一辈子，也乐呵了一辈子，临了，还给他兄弟挣下一股子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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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09-10-30 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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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有趣的人
发表于 2009-11-1 03:3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