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雪天使君 于 2010-5-9 21:47 编辑
外公病了。记忆中很少和医院打交道的外公出人意料的病了。前兆是有的，人突然消瘦了许多，可外公说千金难买老来瘦，直到瘦过头，从沙发上起身的他眼睛发黑头发晕才发现不对。看着一纸地段医院的诊断书，轻飘飘的说心脏出了点小故障——左心室传导阻塞。心脏还是小问题啊？赶紧去市级医院复诊，结论与原来的完全两样，心脏好的与他的年龄不符，哪有什么阻塞。倒是大姨让他顺便验的血指标有了问题，按常规看外公是长了不该长的坏东西。
生性豁达的外公不信这邪，每天生活相当规律，能吃能睡，怎么会有病呢？他不知道迅速消瘦浑身无力就是恶性肿瘤病发的征兆。拗不过小辈们的执着，隔了一周做了进一步化验证实了肿瘤的存在。面对子女焦急的心情，外公出奇的坦然，不就是有个瘤嘛，开了不就没事了？他忘记自己已是八十高龄，再说了，肿瘤长哪了？能开不能开？
治疗的第一步得把肿瘤的位置确准，指标显示它在肠胃系统，做了胃镜后需要再做肠境，一直很配合的外公偏偏不愿意做肠境，说会很痛苦，主要的是怕有后遗症，影响生活质量。老人有时很固执，一时谁也说服不了他。幸亏大姨想起来现在有一种先进的检查设备，叫P/T，据说能将身体里的毛病都扫描出来。之所以用的人少是因为价格太高，将近一万元的费用都要病家自己负担。怕外公不舍的，大家想了好多说辞，结果才说完外公就答应了，说这样最好，要不然疑心疑鬼的只有麻烦，前提是这钱他自己出。外公很早涉足股市，有一次单单一个号就中了新股，开心的他见我们就炫耀，对整天跑进跑出折腾股票的子女们外公很是不屑，做长线给自己赚钱，做短线是为国家做贡献，他的逻辑，他赢钱。
昂贵的检查做的人不多，预约的第二天就做完了。医生说下午四点看报告，每个亲人的心都揪着。外公发话了，别紧张，长肠子里嘛肠子拿掉一截就是，肠子啊，当它是可有可无的阑尾？下面一句话更让晚辈瞠目结舌，如果是胰腺癌就不开刀了，那病没治，黄菊不也没看好吗？吃这苦头没意思，还是开开心心活一段日子好。原来，他什么都想好了。几小时的等待，晚辈都祈祷那肿瘤千万别长的不是地方。三点多，舅舅群发短消息——肠癌。深深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胰腺，真是作孽。
治疗程序启动，托朋友，找关系，很快联系了最好的医生。术前检查阶段外公和没事人一样，与病友们说说笑笑。周日上午我去看他时，正听到他和病友在说幸亏自己没得胰腺癌，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双休天有空家人去了一大帮，外公坐病床上手一挥——开会了，开会了，逗得整个病房的人都笑了。外公说他一点都不紧张，活到八十，儿女都孝顺，（做P/T的钱当然没让外公掏）自己很满足了，就是看不好走了也没遗憾。这老老爷子还真豁达，他一定知道儿女们都很紧张，故意减轻大家的压力吧。谁得了这病会不紧张？隔壁病床上的病友，才四十多岁，走进房间时腿都发抖。不怕，那是骗自己骗家人的。
手术还算顺利，肠子拿了好长一截，肿瘤也不小，医生说局部扩散，所以多切了点肠子和淋巴。当天，外公的胆囊也顺便切除了，P/T显示胆囊里有块很大的结石，有鹌鹑蛋那么大，沉在胆囊的底部。因为外公年纪大吃的清淡，一直没有发作。医生建议同时手术，外公也同意了。两个手术比较费时，外公被推出手术室时已接近快中午，神智很清楚，还冲着我们笑呢。然后在他迷迷糊糊时大家决定不告诉他局部扩散，也不说肿瘤其实有小鸡蛋般大小，免得他担心。（后来的出院小结，外公看的一清二楚，眼睛扫众人一圈，呵呵一笑。）
当天病房有三个类似的手术，三人年纪也相仿，外公尊为老大。三位老人相互鼓劲，要比一比谁最早恢复。最年轻的最早下床走路，外公直冲他翘大拇指；外公最早开始喝汤，另两位好羡慕，可外公说吃下去不舒服，不愿意起来走走，也不愿意在椅子上坐坐，说是没力气。到第四天，情况更不妙，气喘、呕吐，撤下才一天的监护仪再次启用。看外公这么难受，大姨直后悔让他同时做了胆囊切除手术。双休天，值班的医生拿不出有效的办法，动用了关系找来肺科医生会诊，一拍片子——肺炎。八十高龄，单是得个肺炎就很麻烦，更别说才动了大手术，术前检查时还得知外公血糖偏高，医生说有点棘手，怕并发症。该用的药都用了，效果不明显。是一位年轻的医生，提议用芒硝敷在刀口，简单的一句话，所有的症状都慢慢消退。据说在国内缺的就是术后护理专业人才，人们往往重视手术而忽略了后面的环节。这两天外公真吓着我们了。很感谢那位平凡的医生，听说资质不够他还不能评职称，可在我们的心里他简直就是天使。
稍微好点，外公就起来走路，一圈一圈在走廊里转，有点虚弱但站的很直，人活动开了喝汤不再难受，进入正常的循环。外公输给了那两位兄弟，他们都在一周后顺利出院，外公只能抱拳相送祝福他们。这天医生来查房时不敢相信外公恢复的如此之好，和前一天简直判若两人。外公笑着说是阎王爷不要他。有了精神外公开始管闲事，那天让我去关照即将手术的病友，术后不能光着脚丫，要穿袜子。还询问护工识不识字，说现如今不识字比较吃亏，外公出门少了，他不知道现在的保姆有不少热衷于炒股，不识字也在读着圣经，并在周日去教堂做礼拜。外公还说着那个年代的流行语，只有分工的不同，没有职位的高低。护工笑笑，我们也笑笑。职位的高低主宰着生活的质量，无庸置疑。外公，你还是好好养病吧。
外公能出院了，称了称体重轻两斤，不算多。一个切口做两个手术，怎么都不是赔本的买卖。外公说赚了。有赚总是开心的，外公爽朗的笑着于医院作别。
回家，外公自己上的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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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0-5-9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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