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8-28 07:45 编辑
凄凉中的欢乐
儿时的欢乐,使我在爱中,在幸福中成长。但许多的爱,却饱含着辛酸与凄凉。我们刚搬到三江口时,邻里见我们的穿着不是当地土布长衫,而是洋布制服,旗袍布鞋;红、白木家俬亮锃锃,好一派大户人家模样。但过不了好久,见我们靠在米市买斗、升为食,便知其实乃“马屎皮面光”,只有外表的穷光蛋。有一天有个比我大的邻居小伙伴问我:你家有糖吗?我说过年了有呀。他说你知道糖是啥?是甜(田)呀!你们有吗?的确我们没有。我父亲是学徒出身,经努力拼搏才终于爬上管帐先生,除学会了不少儒商礼仪诚信,和养成良好的时尚生活习惯外,真的上无片瓦,下无寸土,唯一的资产就是几张活生生张着要吃的嘴。
全家为了生活,总是那样艰辛地在苦难中挣扎。父亲除这个小的可怜的文具店外,再也没有其它收入。凭这个小店要养活全家六张嘴是无论如何办不到的。于是大姐、二姐教书自食其力,二哥去当学徒寻一碗饭吃。父亲为了能赚点学生练习本的钱,亲自用最原始的印刷术,在刻好练习本格子的木版上,一张一张的印刷,然后装订成册出售,谋取微利养家糊口。就这样也往往难以度日,只好将我交给大姐、二姐,随她们生活读书。她们在那里教书,就把我带到那里。
那时小学教师薪水也很少,二姐为了供我上学,连一双袜子也买不起。在小学的六年里,我先后读了四个小学。我记得1943年到1946年这段时间,正是抗日战争紧要关头,战争、天灾、人祸,民不聊生,我们无固定经济来源的人家,实难混下去。家里能省的全省了,就是点灯用的灯芯草也不能多用一根,早早地就睡了。没钱买柴禾,把床也打来烧了。能变钱的东西,全清出来,连父亲唯一一条拜客用的羊毛线围巾也卖了。
到了腊月二十九,还没有割二两敬神的肉。天也是那样灰暗,一切是那样冷清凄凉。何大孃(我母亲大姐)见我们悲惨过不了年,将她的四个大洋私房钱偷偷地给了我母亲,母亲才赶快割点肉,用急火熏烤成腊肉。过年没有鸡是不行的呀,怎么祭祖先呢。这时,父亲受好友杨雨村生前所托,尽力关照其子杨老三(叫父亲干爹),在年三十时送来一只大公鸡,父亲不知是喜还是悲,竟哭了起来。母亲从菜钱中扣下一点,给我买了一个孙猴子的面具,父亲气的立即就撕了,骂母亲不懂事,饭也没吃的了,还玩这个。为了大年初一我有一件像样的衣服,父母连更熬夜拆了一件成色较好的大衣,为我缝制了一件学生服。啊!温暖中的凄凉,凄凉中的温暖怎能不让人忆之泪满衣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