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访雕山小记
芳紫陌
只不过从北海岸南望,是一道称作岭的山脉,就把那一世的繁华和喧嚣隔在山外,钻过古陌岭隧道,峰回路转,便左眼山,右眼水,来到它的腹前。人迹罕至,这里静谧的有些孤寂,却又幽深地让人执意探究,连同那座山名:雕山。
在它脚下,那往日背靠青山,面朝大海,座落在山脊上的小渔村,随着经济开发的脚步,皆已搬到海边平坦的楼群里去,只留下残垣断壁和那春来依旧茂盛的绿--绿树,绿草,绿藤萝;缠绕着人去楼空的旧天地,就像恋家的狗儿,忠实地守护着根的所在地,一直连绵到郁郁葱葱的山林,和苍茫的深绿青松,翠绿的新生槐柏,遍地山花野草,连成一体,从上到下,不露一点山脊,密得那么扎实,像化不开的一块玉。
那座香火稀少的太极八卦塔,便座落在这块玉的腹地,同样一个孤寂的老道士,在这里守护着心灵的皈依地。老道士,鹤发童颜,自言法号紫来子,从河南八岁出家,一路参佛修道,入住威海昆嵛山,自此塔九四年建起,便护塔至此,已八十有五的高寿,却脚步轻健,思路清晰,不着衰老的痕迹。
一并来此的朋友说,此是修心养性的结果。我说对呀,此处,即便背依葱茏青山,面朝浩瀚大海,与繁华闹市只一山之隔,是一风水佳处,世外桃源,可人烟稀少,设施简陋,你我恐怕一晚也住不惯。朋友接话,所以说呀,我们六根不净,贪欲太多,烦恼徒生,累及身心,所以容颜早衰,然却执迷不悟。都说“佛海无边,回头是岸”,可这一“回头”竟是有那么多牵牵绊绊。
塔前新植两棵树,是香客敬献。一颗白流苏,别名“四月雪”;一棵白玉兰。看到那缀满白色絮状小花的流苏树,难免不想到张爱玲以这三个字作女主人公名的那篇名作《倾城之恋》,于是格外的在这棵树前端详老半天,除了满树线状花絮,虽白却似有着一头心事外,别无异常。就像这塔,虽在“深深浅浅各不同”的绿树青山怀中,红的很庄重,可名气不到,显得孤寂粗陋。不过听老道士言,塔未建前,此处无清水,建成后,就地成井,水清如镜。在塔后看到此井,水泥台,侧刻“清泉石上流”并无异样。而这塔前却有一幽幽湖水,新筑大堤而阻之,不知是早有之还是后成之,却对此塔此山增添了轻盈的灵性。一妇家正在湖水边浣洗,一个人面对一个湖,耳边呼啸的山风,鼻翼若隐若无的槐花青草香,说是洗的衣,不若说是洗的一种心情吧?
天阴得很,怕这春天的喜雨倾盆而落,匆忙拍了照,了解了一下此山此处的一些状况,达到来此的目的,便告别老道士,下山。老道士给每人相赠两本参佛的书,我随纳闷:“师傅,你着道士服,念的大悲咒,散得佛家书,到底此为道还是佛?”老道士告诉我:“道佛本一家,我即修道又喜佛。”听此言静悟:“无论佛道只要能修成正果便是上道呵!”俗对心说:即便不能“六根清净,隐而修行”,可时时到这天地赐予我们的青山绿水间,停顿忙碌的脚步,让这云来雾往朝烟夕岚的山水清音,净化一颗蒙尘的心,也是好的。况且它离我们并不远,只要有意为之。
在此山林间,掩映着一些旧房子。有驻军部队遗弃的旧楼,住人;也有旧院落,养狗。下山,拐弯,我们顺带去拜访一个朋友的狗舍,在网上颇有名气的“腊肠小犬舍”。里面养着参加全国大赛获得冠军的腊肠狗,有比一个壮汉还要猛的猎犬,有憨态可掬的松狮;还有玲珑可爱的贵妇人小贵宾;还有捡来的流浪狗……。听说眼前看似其貌不扬的主人却有一段很奇特的经历,是和狗的,并且在网上的爱狗网站是大佬。可是因时间关系,密若渔网的春雨的急迫,没机会听主人讲诉。只是,在逐渐下大的雨地里,我们看到了他和他的不同品种的那些狗们,和谐相处的感人一幕,似乎彼此为知已。这是需要倾出极大的爱心和耐心的,要我,我做不到。
雨越下越大,清凉的山风欺肤,些微寒意,大家匆忙上车下山。忽心中竟有份恋恋不舍的心情,是那末得空一爬的幽幽雕山?还是那山里一院品种各异惹人怜之的腊肠狗和它主人的故事?还是那有些神秘感的即修道又喜佛的老道士?好在,这里离市区只不过钻一个山洞的距离,会呼朋引伴再来之,在一个晴朗明媚的好天里,好好攀爬这近在眼前的雕山。车面海而驶,此时海天一色,因为雨水密集,让人恍惚,不知是天浸泡在海里,还是海融化在天宇?
雨水如断线的玉珠倾泄而下时,我们一帮探访雕山的朋友们,已聚在这个叫“苏记小吃”的工棚内,就着海味山珍野蔌,嗅着呼啸而来的山风夹着咸咸的海风,无视周遭环境的简陋,因刚才的访记和这久违的春雨,所想所感,高谈阔论,虽皆是人到中年,道也还意气风发;工棚上因铺着简易玻璃瓦,竟敲打出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韵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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