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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幕轻寒,残月初升,清辉冷冷,斜照妆台。
我斜倚妆台,静静地,痴痴地凝视镜中的女子。
镜中,是我美丽的容颜。
是的,依然美丽,依然的春花映水,月笼寒烟。只是,只是,我已再也没有了青春。
青春?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五年?十年?或许更远?……
十年前,我还只有16岁,对一切都满是美好的祈盼和梦想,一如今天的绿翘。那时,我叫鱼幼薇。
阳春三月,长安城南,曲江池畔,细柳如烟,士女如云。我徜徉其中,化身为春天一道亮丽的风景。
李亿,子安,我生命中唯一真正爱过的男人。此生此世,永远无法忘怀,那年的春天,怎样一种致命的邂逅?早已不记得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只知道,我就此沉沦,从此万劫不复。
望着镜中的人影,无奈地摇头一笑,那样的春天啊,在我的生命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四月十七,逢君时,频低桃花面,含羞半敛眉。再也无法忘怀,你是那样轻柔怜惜地拥我入怀:“薄命怜卿甘做妾!”我静静地凝视你的双眼:“李郎,有你在,幼薇永远不会薄命,你是我今生永远的天堂。”
镜中的女子唇边,忽然绽出一朵讥诮的冷笑。是啊,男儿皆薄幸,意乱情迷时的甜言蜜语,又如何能当真呢?来过,爱过,痛过,走过,就是真实了。可是,当时的我却不明白这些,只以为以我的花容月貌清词丽句,我就可以永远的拥有爱情,永远是夫君眼中最重要的那一个。就象今天的绿翘,要到多少年之后,才能明白青春和美丽不会是永远,伤心的永远是自己。呵呵,慢慢浮出一个会心的微笑,不会了,我的绿翘再也不会有我这样的伤痛了,她永远都会是这么的美丽,一如清晨的露珠一般清新可人,再也不会衰老,再也没有伤心了。
万种誓言图永远,一般模样负神明。李亿,我用整个生命来爱的良人。终于在我们成婚三个月后,为了吏部左补阙的官职,在夫人裴氏的坚持下,一纸休书,将我送到了城南的咸宜观。
从此,我再非李家妇。
从此,鱼幼薇变成了鱼玄机。
从此,是春日独坐天难暮,秋风秋雨寒入骨。
在那样的时光里,我收养了绿翘,她成了我的弟子,女儿和姐妹,陪我走过了多少风风雨雨,了然我的每一滴眼泪每一声叹息每一分伤痛。有时我真的不明白,我们到底是谁在依靠着谁。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再吟旧作,一滴清泪悄然滑落。在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和哀痛以后,终于在一个春日的午后,我在咸宜观门前贴上了一纸告示:“诗文候教鱼玄机”。
从此,咸宜观艳帜高张,慕名而来的人冠盖相属,络绎不绝。而我却如一只妖狐,若即若离,嬉笑怒骂,笑看满园春色。却再也没有真正地笑过,总是在人多时候最寂寞,欢乐是他们的,再也不属于我。
多少次酒阑人散后长歌当泣,多少个月夕花朝潸然泪下,多少个月寒风冷的夜晚风露立中宵,午夜梦回,再也走不出那个梦中哭喊的名字,再也挣不脱我为自己织就的心网。
以为我的一生就是如此了,在秋月春风中,任年华渐渐老去,红颜变为白发,繁华落尽,独守凄凉。可是,我没有想到,我会遇见左名扬。
一日,浓醉归来,甫踏入云房,便看见了窗前那抹熟悉的身影。
李郎?我的李郎?子安回来接我了?为什么?为什么在我艳帜高张人尽可夫之后,你才会回来?
心中一阵委屈,泪水迷离了我的双眼。我怯怯地走近前去:“李郎?……”
你终于回头,我却看见一双陌生而冷酷的眼睛。眼前一片迷雾,我再也无法支持自己,颓然跪倒在地。李郎,为何在你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一丝怜惜?你是在痛恨幼薇的背叛么?
一瞬间,往日种种轻怜蜜爱在我眼前一一划过,我蓦然开始痛恨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多希望我还是你怀中那个温柔的小女人,可你再也不喜欢幼薇了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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