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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我是愚人 于 2011-6-15 21:29 编辑
端午送节
中国的节日多,其他的不讲,有三个节是必送的:春节、端午、中秋。
端午正直春末夏初,天气不算太热,正是走亲戚的好天气。上了些岁数的人们大都是走着,胳膊上挎一只竹篮,篮上搭着一只干净的毛巾,倘是妇女,头上也会搭着一条。年轻些的,都是骑自行车,把篮子绑在后面货架上。小两口一起,一般都驾着摩托车,夫驾妇承,车两边各绑着一只竹篮,一溜烟飞驰而过,盖竹篮的毛巾被风兜着,飘起来。乡下路不好,所以有时摩托车会抛下一些东西来,曾有不少女婿到了丈母娘家才发现礼物丢了。也有开着机动三轮车的,车上坐着一大家子。路窄,碰上对面也来车的时候,只有其中一辆先开到地里,让对方过去。
有人家亲戚多,时间紧,只有早上走一家,吃完饭回家休整,中午再走一家。虽是早上吃饭,但酒是少不了的,一来二去,早饭吃完,再说几句话,十点多了。收拾了竹篮要走,自然要互相推让一番,主人是尊长,坚持要少留一部分。客人当然是不依的,将东西从筐里拿出,硬扔在主人的沙发或床上。以前的糕点质量过关,但也有不小心扔掉地上摔坏的。“麻缠”之后,客人往外走,主人要送,刚出大门口,中午的客人又来了:“哟?这不是三老表么?看兄弟我来了,怕跟我喝酒才慌着走啊?”于是先来的客人就回头,把篮子放下,不走了:“复习一场”。
中午的饭菜要比早上要丰盛的多,因为大部分客人都是上午来送节。留下来就是喝酒的,其他不多讲,喝了酒再说话。转眼间几瓶白酒都见了瓶底,话也多了起来,屋顶上的瓦被震的嗡嗡作响,要是草房就坏了,弄不好房子要震塌。“今儿个咱不喝多,喝个谁不认识谁就行了。”“哈哈,好。”划拳开始,家乡人划拳声音极高,如马上就要打架一般。外地人乍一开始和我们划拳总是输,因为声音气势太吓人了。
主人不断往外拿酒,不时劝“慢着喝,吃点菜。”客人们有的喝成了红脸,有的喝成了白脸,但眼珠无一例外都是红的。互相还没达到“谁不认识谁”的地步,但夹在筷子上的肉圆,却怎么也送不到嘴里去了,又不好意思问别人自己的嘴在哪,怕被人讥笑酒量不行。于是就定定神,问起今年的庄稼,最近忙什么事业?对方有没有回答,就不知道了。另一客人暗自窃笑,拿起烟,半天点不燃,原来过滤嘴朝外了。
“今儿个咱几个走到一起,喝酒喝的痛快啊。”
“对,明年咱还坐到一起。”
过了立夏,一天更比一天长,太阳还高着,但钟表上的时间是不早了。客人们晃晃脑袋,说,该走了。
早上的客人提着竹篮,中午的客人又要“麻缠”一番,喝了酒格外爽快,在主人的床上将篮子口朝下一倒,提着篮子就走。主人忙抓起糕点、鸭蛋往外追。骂一句:“傻呀,哪有走亲戚空着筐回去的。”
推上自行车,为证明自己没喝多,还没出村骑上就走。出村后没一会,酒劲上来了,停下车,找个麦秸垛靠着,手伸到嗓子眼抠两下,吐出一堆秽物来,清醒了许多,一路到家没问题了。倘吐不出来,也许就顺身一歪,啥也不知了。再一睁眼就看到满天星星,自行车倒在地上,没被人推走。回到家,少不了是一顿臭骂。次日,有早起的孩子定能在麦秸垛旁捡到几个鸭蛋,运气好的还能捡到糕点或酒。
生活难免磕磕绊绊,送节也一样。因为喝酒说错了话,姐夫和小舅子打起来了,难免三五年不来往;送礼或回礼的多寡,总会说一些闲话,闲话早晚传到当事人耳朵里,亲姊妹间弄得不愉快。好事自然也是有的。互相有了信息的交流,说不定下一年就多挣个七八千元。表弟家的三闺女都十八了?说人家没?我家侄子今年十九,等他们打工回来,见见面?
日子仍流水般过去,不来往的,各自心里早就懊悔了,只是放不下脸来。一个家里有事了,另一个就过来了,就似从来没发生过事情一般,但互相有些生分了,显得格外客气。相亲成功的,三两年间,结婚了,开始了新一轮的送节。这一送,起码要几十年。挺胸逐渐成了驼背,不知不觉间,年轮就在这一次次的送节中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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