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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妻病了，癌症晚期。 “准备后事吧！”医生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的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就这样到头了？”待他将妻安顿好后，独自一人蹲在屋外抽烟。意外地竟感觉有点不舍。 他和妻之间从头到脚就是一个错误。 妻是娘选好的，他没反对。男婚女嫁，天经地义。更何况他那时是年青、懵昧的，他们就这样扭到了一起。 “或许，我们早就该分开？”他痛苦的思忖着。整整二十五年，从二十岁到四十五岁。他们之间从未有过思想的交流，没有擦出过丁点的火花。他干活妻随着；他睡觉妻躺旁边。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的轨道，虽然在一起可是各是各。可能打心眼里他是看不起她的吧。她矮胖；她木讷；她做事情老不到位；他说话她从不说不。所以……他厌恶她，而她疏远他。 凑合过吧！二十多年也走过来了，他以为他将这样走向坟墓。 “或许，有个孩子能好些？”他们之间没有孩子。——不是说他们没有努力。抱来的别人的孩子如今他们的儿子都结婚生子，孙子都有一岁了。还没享到天伦之乐，可是她却先要走了。 他蹲在屋外，脚下落不明一片散落的烟蒂。他心里惶惶然。他第一次发现他对她还是有感情的，要不然为何会心慌气短？只是，不知道如今的情该归属于哪一类？！ “哎……你进来！”妻夹杂着沉重喘息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叫他。他忙拽回游走的思绪，走进屋里。他的脑袋一阵眩晕。不知是蹲得过久，还是心情的纠结。眼前的还是那张黑胖的大脸。“你……坐！”妻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没有坐下来反倒走过去轻轻给她捶背，这也是第一次？“我知道，我……不行了。”待平复后妻平静的说道：“这些年拖累你了！……我走后，你……你和她搭伙过吧！”妻第一次跟他说这么多话。 “你……我……她……”他一句话哽在喉里，泪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妻再没多说过一句话，直到她走…… （二） 她是他朋友的妻。 朋友走了也有十几年了吧。朋友把她托付给了他。连带着还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大小中五个孩子。 可他觉得她并不需要他。 她风风火火；她泼辣；她利落；她能干；她打起孩子来从不手软…… 可是，他还是隔三岔五的往她家跑。帮她干活，帮她把儿媳妇娶回家，帮她把女儿嫁出去，帮她翻盖新房……最后，也把他帮上了她的炕。 但她是愿意的。说起来还是她主动的要求。“留下来别走了。”那个傍晚他干完活又要走时，她挽留道。他犹豫了一下没挪窝。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他和她没有一丝的别扭和生涩。好像就该是这样的。他的婚姻的坟墓在这里获得了新生。 都说是朋友妻不可欺，他做得多少有些不光彩。他们之间又算什么！ “你们大是我们家的恩人！”她坐在炕沿上教导着一个个像枪杆样的儿子。儿子们恭敬的站着听，对他也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大！”孩子们的叫声里都透着亲热，他却如坐针毡…… 等到孩子们都长大了，等到再没有要他干的活，等到一切都习惯成自然后，他还是频繁的往她这边跑。儿子都成家后老屋里就留下了她一个人，他怕她寂寞。 （三） 他对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忽略。他和妻没有爱，亲情是唯一的纽带。虽然这亲情掺着假。但他从小养大的孩子，一样亲。 儿子和媳妇很是恩爱，小孙子也健康活泼。 就这样凑合着过吧。年过半百的他两鬓已是灰白一片。他还有什么要求呢？妻就这样走了，他的心里挽了老大一个结。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觉得唯一亏欠了的就是她。 “那时怎么就没放手呢？”他反复思索着这个问题。直到脑壳都痛了。可是反过来想想，如果再让他们重新走一次，可能还是这样的结果。开始是不懂也不敢，好歹还有娘在。娘走了，可他们年龄也有了，儿子也渐渐长大。他又不想放手了，“留她一个人该怎么活呢？”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就这样凑合着过吧！”这也是他那时下的结论。 只是，他没想过：在岁月风霜的剥蚀下，她的干涸的心床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妻也没有想过…… （四） 过年。 他坐在自家的炕上逗着小孙子。听到外面闹哄哄的。他探起身从窗户往外看。“大！给您拜年了！”门帘一动，忽而屋子里儿子媳妇挤得满满当当。“你们……你们怎么来了？”他的脸微微一红，这么多年，只有他上门到她家去，她家的人包括小毛崽子都没踩过他家的门槛。 他拿眼逡巡着自家儿子媳妇的身影，自己就要起身张锣。 “爹！您别动！“媳妇端着一大盘东西走了过来。忙奋斗目标让座，沏茶。 他愣了，同时脑子转得飞快，“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时，自家儿子和她的大儿凑到了炕沿，“爹！我们跟您商量个事。”“啥事？”他惶惶然。“大，您和我妈以后就住一搭吧！”她的大儿说道，“我们两家以后就是一家。”“我娘也一定会同意的！”自家儿子眼泛泪花的说道。——妻的话他可没对任何人说过。 “我……我……”他嗫嚅着，两行浑浊的老泪竟又滑出了眼眶……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1-7-26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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