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战斗的青春 第十节：打出军威

瘦骨寒梅

第十节：打出军威
　　1953年夏季反击战，是1951年五次战役结束后最大的反击战役，也是我师雪耻的翻身仗。
　　
　　我们的目标是夺取敌人盘踞很久的883.7和949.2高地。为了保证战斗顺利进行，军、师、团首长亲临第一线观察。部队对各自承担的任务作了反复的演练。从出发阵地向两个高地进攻，困难相当大，敌人前沿地雷铁丝网密布。而且要经过一条相互隔离的山沟，要作到突然性和保证战士冲击的体力是很困难的。于是总部、兵团批准了我军实施三千人大潜伏计划：就是头天晚上将三千突击健儿悄悄地运动到敌人阵地前一百多米处潜伏下来。第二天如敌人发觉就强攻，如敌人没发觉就晚上攻击，避开敌人空中优势。这次战斗从上到下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原同属三兵团的十二军、十五军也派来了观光团。

　　六月十三号部队按计划运动到敌人眼皮下。我们团的任务是攻占敌870高地，然后协同友军攻占949，2高地。敌人阵地前荆棘丛生，便我隐蔽，但要在那呆一天呀，太阳又大，虫咬负伤什么难以想象的困难都有。每个战士都要牢记铁的纪律，决不暴露目标。那天可紧张呢，我方观察员眼也不敢眨一下地死死盯着敌人，只要一看见敌人露头探望，就通知我炮兵把他打回去。上午十点过钟，一辆背上揹着两排铁轨的大吉普开到我们坑道口，在那里比比划划一阵又开走了。到了晚上七时半又开来，晚上八时，三发信号弹腾空而起，啊呀！真的痛快，万炮齐鸣，停在坑道口的那个大吉普车上，刷刷地连续射出十六发火箭弹，我们这边天红了，敌人那边更是一片火海，后来才知道那是苏联的“喀秋莎”火箭炮！炮击持续了大概二三十分钟，部队按照冲击的信号发起了攻击，很快占领了敌人阵地，与敌人进行短兵拼杀。我们三连老指导员高长清（洪洞县人）踩到敌人地雷牺牲，二连老指导员张文田，在第二天搜索残敌时也牺牲了。这是我熟悉的，不熟悉的牺牲更多了。自从上阵地，仅二连的连干部就先后牺牲了六个。一个姓崔山东大个子，在小无名高地和510高地反击战中，上阵地时是付班长，战斗中直接提为排长，命令还未传达，付连长的任命又下了，因为干部都牺牲了呀。
　　
      这次夏季反击战，我们军在大小战斗中共夺回45平方公里土地，歼敌一万三千多人。有一个网友在网上说，为什么韩国在军史上不提180师在五次战役中的失败呢？是因为180师报了一箭之仇呀！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在军歌声中追击敌人

       我的嗓子不好，很少唱歌。但我喜欢音乐，因为不仅她优美的旋律给我以美的享受，更重要的是她在我最艰难困苦的时候，给我勇气和力量。我没有资格和条件去维也纳金色大厅欣赏贝多芬的世界名曲，但我也参加过许多音乐会，聆听过不少的中外古今有名的乐章。在这繁花似锦的音乐海洋里，最使我终身难忘的不是高雅殿堂里的音乐会，而是一次战场上的雄伟歌声。
　　　　
       那是1953年的夏季，为了迫使美李集团在朝鲜停战协议上签字，实现和平，针对李承晚集团“单独也要打下去”的叫嚣，我志愿军总部决定：集中第20兵团兵力，狠狠打击李承晚集团第三第五和首都师。
      我60军刚结束东线夏季反击战，夺取敌阵地45平万公里和歼灭13000多名敌人后，奉命调到中线参加金城川战役。我军以龙虎洞为突破口，担任第一梯队的是屡建战功的皮旅（皮定均）181师。
       龙虎洞敌我两边均为浅丘地带，中间是1000多米的开阔地，还有一条小河贯穿其间。自从1951年五次战役结束，敌我转入对持阶段后，经过两年多的时间，双方防御工事不断完善，铁丝网和地雷层层密布，明暗火力点无数，真是易守难攻。
      担任突击队的是被豫西人民誉为“老虎团”的541团。7月13日20时05分，我军发起攻击，万炮齐发。经过激烈的战斗，终于将敌阵地突破，并向逃敌追击，进至金城川。
　　　　　　
       担任第二梯队的我180师，14日下午，奉命投入战斗，负责越过金城川，向敌纵深的黑云吐岭和白岩山一带追击。为了圆满完成这一艰巨任务，加强对第一线部队的领导和指挥，团干部下到营，营干部下到连，连干部下到排，排长带领尖刀班。下午两时，我们越过敌阵地，向金城川方向跑步前进。经过突破口时，那悲壮的场面使我终身难忘。由于头一天下过雨，在敌阵地前的开阔地上，到处都是一滩滩的雨水和血水，真是血流成河啊！掩埋队的同志正在清理牺牲的烈士，大部分己经抬走，还有少部分正在清理。烈士们倒下的方向，全是指向敌人。据后来统计，541团在这次突击战中，仅营干部就牺牲了6名，战斗之激烈可想而知。在我们前进的路上，沿途有不少敌人的尸体和被击毁的坦克及丢弃的军需弹药物资。前进中，时不时地响着地雷的爆炸声，同时前面也不断的传来“小心地雷”的口令。但谁也顾不了这些，只是加速地向前跑着。时间就是胜利，枪声就是命令。部队虽然是轻装追击，但枪支弹药最少也是二三十斤，甚至六七十斤。负重的强行军，大量地消耗着战士们的体力，部队十分疲劳，每前进一步，都需付出巨大的体力。正在十分疲劳的时候，突然，在我们侧后的山上，军文工团用高音喇叭播出军歌——解放军进行曲：“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嘹亮的歌声响彻整个战场，大大的鼓舞着每个指战员。那无坚不摧、无攻不克、战无不胜的坚强意志和进行曲雄壮旋律完全融合在一起。指战员的精神更加振奋，似乎忘却了一切疲劳，随着进行曲的节奏而有力的唰！唰！唰跑步向敌人追击。这是我永生难忘的歌声，也可以说，任何音乐会也奏不出如此动人的乐章。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感悟到音乐的魅力。
　　　　　　　　　
      部队到了金城川，原有的铁桥已被败退的敌人炸毁，只留下了几根铁架子，部队有的从桥梁上爬过去，有的来不及了，干脆在两岸拉上电线，攀着扯着在近两米深的江中武装泅渡。我们团和540团，经过猛打穷追，歼敌1000多名，于15日11时分别插入敌纵深18公里的黑云吐岭和白岩山。后来我团又在缺粮断水的情况下，连续三天击退敌人一个连至一个师在飞机、坦克掩护下三十多次的反扑，歼敌1290名，击毁敌坦克三辆，缴获坦克两辆，汽车七辆以及大量的军需物资，击落、击伤敌机各一架，俘敌23团营长金载显以下官兵200多名。18日奉命将阵地移交给师预备队539闭。战后我团一连荣立师三等功；一连三排、五连三排荣立师二等功；五连七班荣立兵团一等功；一连二班、一连炊事班荣立师二等功。涌现出在连排干部伤亡后，带领11名伤员与敌拼杀，最后剩下孤身一人连续打退敌人多次反扑，歼敌100多名，守住阵地，战后荣立特等功，并参加国庆观礼的孤胆英雄四川绵阳籍战士赖永泽同志，以及在干部伤亡后自告奋勇挺身而出代理排长，组织幸存战士和伤员坚守阵地，与敌拼杀歼敌100多名，战后荣立一等功的什邡市籍连理发员罗运生等大批英雄模范人物。
　　　　
      18日下午，我同团军需股长于国栋同志，一块前往勘察运输路线，组织运送弹药时，遭敌机的轰炸扫射和猛烈炮击于国栋同志不幸牺牲。与我战斗生活三年多的亲密战友、通讯连政治工作员张希英同志也负伤致残。
　　　　　　　  
      这次战役，不仅歼灭了大量敌人，夺回了67平方公里土地，还迫使敌人在停战协议上签了字。7月27日晚10时，将近三年的朝鲜战争终于实现了停火，赢得了抗美援朝的伟大胜利！
　　　　
胜利的狂欢
　　　　　　　　　　　
      1953年7月27日，我们从金城战役第一线换防下来一个星期了，部队经过短期休整补充，已作好了再上阵地的准备。上一仗我们打得很漂亮，穿插深入到敌人十多公里的黑云吐岭，受到兵团嘉奖，许多战士立了功，因此大家斗志昂扬，纷纷要求再立新功。可谁也没想到，当晚十时打了近三年的朝鲜战争突然停火了，当然上边是早知道的，但对我们来说，真太突然了。我们高兴得跳了起来，开始点着蜡烛，后来干脆找了许多松枝点起了篝火。似乎要发泄两年多来对灯火管制的不满。我们围绕着沟火唱呀跳呀！这是来之不易的胜利呀！这是鲜血浇铸的胜利呀。似乎又感到这胜利来的太晚了，要是早十天停战，我尊敬的领导于国栋同志，也不会葬身异国他乡。要是没有这场战争，也许不会使更多的家庭骨肉分离，包括敌人与我们。
　　　
       庆祝胜利的篝火在夜色苍茫中熊熊燃烧，庆祝胜利的枪声在山谷中回响，让我们共同为和平而欢呼祈祷吧！向为和平而献身的英雄，成千上万的无名英雄致敬！
　　　
永远的遗憾

　　我静静地坐在冷冷宽敝的客厅，灰蒙蒙的天空，穿过米色的纱窗帘，更显得阴暗，阴暗得使人压抑。我的心里很乱，乱的如同万花筒，但又似乎成了空白，不知该想些什么。也许正是这眼前的昏淡光线，终于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五十五年前同样昏暗的坑道战斗生涯，和对战友的思念。人年青时不是整天忙于工作，就是奔波人生，许多事情不曾想到。人到垂暮之年，静了下来，才发现许多许多的事未办。但真想去完成时，却又失去了机遇，只能留下了终身的遗憾。
　　　　
       二000年抗美援朝出国五十周年时，我就萌生了一个心愿，要去于国栋烈士家中看望，因为他就牺牲在我面前，我有责任将他的壮烈事迹，告诉他的亲人。特别到了二00三年抗美援朝胜利五十周年时，这个未完成的心愿，使我深深感到负疚。我只知道他是河北人，但不知是那个县，如能知道县，到当地民政局或许能查到。我四处打电话找当时的一些领导和老同志，但不是不知道就是早已去世。真十分后悔，当初怎么没有一点点儿对烈士，对战友的关心呢？
　　　　
       一九五三年七月为了迫使敌人在停战协定上签字，我军在十三号发起了金城战役。经过艰苦奋战斗，突破了敌人坚固设防的阵地，我们团插到敌纵深十多公里的黑云吐岭。敌人在飞机掩护下不断反击，部队打的相当艰苦。坚守阵地的部队急需粮弹，特别是弹药。于国栋同志是军需股长，我是助理员，我们负责组织运输连往前沿阵地补充弹药。战争进入白炽化，跟本就没有前方后方，到处是一片火海。敌机敌炮为了切断我们的后援，在金城川江边组成了一道火网。我们两天两夜未睡了，到了十八号中午，敌机一批又一批地在江边俯冲扫射，敌炮不断地阻击。我们也顾不到这些，冒着滚滚的浓烟，震耳的爆炸声，横飞的弹片组织指挥往前沿运送弹药。运送弹药的战士，倒下一批又上一批。虽然最终可能只有十之二三送到前沿，那也是胜利呀！
　　　　
       大摡是下午二时左右，又是一排猛烈的敌炮，一个气浪将我掀翻，等我从泥土中爬起一看，于国栋同志倒在了我身边，左胸腔完全炸开，我与杜永晶同志将他遗体抬到一个山坡后面，那时他的体温还是热的。当时他才二十五岁，正是年轻有为的黄金时代。他瘦瘦的中等身材，白哲的脸，平时少言寡语，但对工作认真负责，对同志如兄长般的关爱令人至今难忘。听说他家中还有父母老婆。虽然战后组织上将烈士证明书，和他的手表等遗物寄了回去。但作为见证人的我，有责任到他老家慰问呀！

回 国

       朝鲜停战后，我们奉命第一批回国。

　　部队划归华东军区，驻在津浦路安徽省宿县。打了胜仗，光荣回到日思夜梦的祖国，不用说心情多么高兴。部队忙着评功摆好，开庆功会，全国第三届慰问团、华东军区慰问团、安徽省慰问团一个接一个前来慰问，硬是喜庆热闹。连队忙着改善生活。那里的群众生活很苦，一年四季主要是红薯干充饥，所以在冬天每家每户的茅屋顶上全晒上薯干片，霜一打白层层一片、晒干了拿去交公粮。每天上午十时左右，你就可以见到许多人端着一碗粥，拿上两个红薯蹲在太阳底下边吃边交谈。那里土地薄，树木少的可怜，许多家根本就没有床。我们好不容易借了一张弯头就拐木头做的床架架，中间是用草绳绷起的，睡下去腰也直不起，完全驼到一块。老乡见我们改善生活，很羡慕，说我们天天过年。部队到底才从血火中滚爬出来，生活悬殊但矛盾不大，群众说我们劳苦功高，应该。
　　　
　　今年（2009年）见一个定居在那里的战友，他告诉我现在那里再不吃薯干片了，到处也盖起了高楼大厦，听了甚为欣慰。

简池

非凡的经历!
难忘的人生!

埋头一D!



简池

中国欣

我也喜欢音乐，尤其是流行乐，我能唱的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