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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老了,她真的老了。妈妈是一个性格坚强一直不服老的人(就是脾气有点急),八十多岁的时候,还常常自己一个人推着小车上街买菜,在家做饭。现在,她已经跨过九十大关了,头脑一直清晰的她现在常常是反复重复刚刚说过的话,腿脚也越来越不行了,活动范围主要是在居室之内了,上个月还能自己扶着屋里的东西慢慢行走,现在就只能坐在轮椅上了。带她到医院看了一下,医生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妈妈一生经历了无数个社会乱象和家庭不幸:民国初年的战乱惊恐,日伪时期的颠沛流离,五十年代的饥饿窘迫,六十年代的社会动荡,七十年代的地震大灾......一生养育了五个儿女,其中竟有两个是残疾(有一个在三十年前早亡),爸爸年轻时脾气又不好,家里经常充满火药味儿。妈妈一生很辛苦,命不好,没上过学,不识字,却极通事理,从不愿麻烦别人,对别人为她做过的一点儿事情,无论是自己的亲人还是街坊邻居,总是念念不忘。年轻时,家里家外不辞劳苦地做了数不清的工作,养育儿女。年老时,又为儿女们照看下一代的儿女。前几年能动的时候,每逢儿女们和父母相聚时,还是要执拗地坚持为儿女们做这做那,直到现在实在干不动了方才不情愿地罢手。
现在回想起来,妈妈的一生所承受的负担和压力是相当大的,没在这样的家庭中生活过的人恐怕是很难想象的。即便是作为她的儿子,我相信她的一生中也还有太多太多我所不知道的她所经历的磨难和苦楚。走过无数的凄风苦雨,她坚强地活到了现在,但是,九十年的岁月摧残让她再也支撑不住了,就像一棵永远不求回报甘于付出多年为我们遮风挡雨的大树快要耗尽自己的枝叶了,每忆及此,我的心便隐隐作痛,深更半夜时常被莫名其妙的不祥梦境突然惊醒,我不知道妈妈还能陪伴我们多长时间,我真的害怕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