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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羔的爹让黑羔的娘一嘟噜一串的生下一个儿子仨闺女后，驾鹤云游去了，留下黑羔娘一个人，拉扯着四个孩子过，没黑没白的折腾，总算给黑羔娶了媳妇，把大闺女嫁出去，剩下俩闺女还没到找婆家的时候，黑羔的娘却动了凡心，要嫁人。
其实也不怪黑羔的娘，这么多年凉炕冷被都过来了，还差这一哆嗦？都怪邻村李二拐子，李二拐子家的地跟黑羔家的地挨着，放个屁都能听得着，一来二去的，黑羔家地里的活李二拐子就包了，这么多年，李二拐子一个光棍，身上的衣裳永远是干净的，多亏黑羔娘。要按说相互帮衬也不能落啥闲话，可谁叫李二拐子是男人，黑羔娘是女人呢。有好心人就劝黑羔娘，干脆俩人一口锅里抡马勺算了，黑羔娘抹眼泪儿：“不成啊，四个孩子拉饥荒，不敢拖累人家……”
年纪大了，眼看着儿女们也成家了，黑羔娘盘算着，自己晚上睡不着，那铜钱摸得锃光瓦亮，李二拐子不定怎么在炕上烙大饼呢。李二拐子脚不大好使，可心不差，人家给自家抗了一辈子活，临老却没个知冷知热的。再说，找老伴也不是打自己这里开始的，铁定了主意，黑羔娘就琢磨怎么跟李二拐子说这事儿。
李二拐子脚不好，可心眼儿却灵。干活的时候，黑羔娘的三言两语正中下怀，媒人不到三天就上门儿了。
媒人一来，黑羔娘欢天喜地，递烟敬茶。可黑羔不干了：“这叫啥事！都这岁数了，还想着走，让俺这脸往哪里搁，叫俺这当儿女的落不孝的骂名。再说，谁跟爹圆坟，总不能让爹在地底下一个人干靠……”三下五除二，黑羔骂开了媒人，媒人吓得半死，临出大门时，被门槛儿绊了一脚，摔了个狗啃屎，半天没爬起来，黑羔可不管这一套，仍旧骂，骂得半个村子的人都来看热闹。
这回，全村人都知道黑羔娘要嫁人了。以前的闲话更添了味儿，甚至有人说黑羔娘生的这几个孩子不定谁的种呢。话传到黑羔耳朵里，黑羔的脸更挂不住了，一个电话，把大妹子叫了来，商量怎么劝娘死了这份心。
黑羔的妹子也不同意娘嫁人，叫奶奶叫姥姥的都四五岁了，到享福的时候了，干嘛去伺候一个老干棒。兄妹俩劝了娘三天三夜，老太太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兄妹俩又把老舅老姨知根儿的亲戚搬了来，闹腾了半月，可老太太就是老主意。黑羔恼了脾气，大妹子憨了脸，可又不能把老太太掐死。
无奈，黑羔领了媳妇的旨意，找到娘：“要走也行。那俩可不能留给俺，你屁股蛋子里掉下的，归你管。再说，还指不定谁遭的祸害呢，你走把她俩也带走……”老太太找李二拐子商量，李二拐子自然乐呵呵的：没费力气，捡了俩闺女。
出嫁这一天，轰隆隆的打雷，黑羔娘穿一身红，颤颤惊惊地要上车。可黑羔不干，爹死了，你得给爹带孝，出这个门穿红不行。黑羔媳妇手巧，扯了丈五白布，七裁八缝，一身孝衣就成了，公母俩把老太太拉回来，死按着把孝衣穿上，老太太就老头子长老头子短的哭起来，谁也劝不住。
再出门的时候，雨哗哗的，黑羔娘的衣服全湿透了，风一刮，里面的红时不时露出来，一红一白，直逼人眼。黑羔和媳妇追着老太太骂：“你个老棺材瓤子，臭不要脸的，土都埋到脖颈了，还满大街找男人……你走了就别想回来，俺给爹刻块砖，埋到坟里给俺爹做伴儿……”骂累了，黑羔媳妇买来一大兜油条豆浆，让黑羔吃饱喝足接着骂，看热闹的人挤了一街筒子，有哄笑的，也有撇嘴的……
黑羔的娘带着俩闺女好歹算是出了这个门儿，跟李二拐子过了几年清静日子，俩闺女也都成了家，正要享清福，可不想，一病呜呼，走了。
黑羔娘死后，李二拐子仍然孤苦伶仃，好歹俩闺女常常来看他，爹长爹短的叫着，李二拐子倒也不显冷清。不过李二拐子去给黑羔娘上二期坟的时候，却发现坟动了土，李二拐子的心就沉了下去。
有人传言，黑羔雇人在夜里把娘从坟里扒出来，埋到了爹坟里，黑羔说：“死了也得跟俺爹合骨，想走出这个门儿，甭想！”
李二拐子没找黑羔理论，时常到黑羔娘的坟上抽烟烧纸，不管是不是上坟的日子，一坐就是老半天。那烟一圈圈地在坟上绕，看上去欢欢喜喜地。李二拐子就笑：他相信，黑羔娘仍然在这里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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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0-10-10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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