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桩
郭 曼
煤气灶排气的墙洞由东边改为西边,房屋开发商原留厨房西边的洞作废要堵,而吊橱将这个洞的室内端口已封死,只能在室外堵洞。我住的是6楼,在室外堵要搭高高的脚手架,烦,此事一拖再拖。
有麻雀频频进此洞作客,叽叽喳喳,讨厌。接踵又有老鼠光临,对其无可奈何。堵一个小小的洞如此优柔寡断,不知为啥,我自嘲似地蹦出了那位老人家“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的语录,决心堵。
一日,忽见东楼大门外有泥瓦匠在铺泊车的水泥地平。.我便趁他休息喝水时,将堵洞事提了出来,想得到他的帮助。这位40来岁的师傅听说我的姓名,立马说出了我原工作的新闻单位。原来他是盱眙县铁佛乡召五村人,叫罗太友,来无锡打工已10多年了。如他乡遇故知,兴奋,当即答应,等他把水泥地平做好,就解决我的问题。我说,要搭脚手架啊。他袖抹额汗,说:“小事,不用你操心,我有办法。”
第二天傍晚,他拎了一大桶与沙子搅拌好的水泥,咚咚咚地走上六楼来了。.他将水泥桶拎在灶台上,脚跨上窗沿,用瓦刀在桶中挖了水泥,伸手往外,大半个身子在厨房外面,马上就要堵洞。我害怕极了:他站在窗沿上稍有闪失,一旦跌下,要出人命!我立即叫停。罗师傅说,怕什么?这种活儿他干过无数次,并学着无锡话说:“勿碍格。”我说若有万一,谁来担当?
我突然想起了高空作业用的安全带,立即从柜里找出帆布带子,我过去在自行车上绑东西用的,很结实。我将两根带子合并,一头拴在罗师傅的腰上,可另一头无合适的东西可拴。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是一位穿草绿色衣衫的年轻女人,说是“小罗的爱人”。原来她来无锡探亲不久,刚在附近超市买东西,顺便来工地看丈夫,听别的师傅说他在干高空作业,不放心,踩着深秋的落叶,轻哼着歌,找上门来了。她见到罗师傅脚踩窗沿,不禁“啊呀”一声。罗师傅说;“女人家,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见我要把绳子另一头往自己身上拴,坚决不同意,说:“你个戴眼镜的,不行!不行!”一把抢过去把带子拴在她身上,风风火火地透出柔中的刚。
罗师傅正要工作,她突然叫等等,说要加固:她叫我去楼下,从瓦工们的工具包里,取来他们吊东西用的尼龙绳子,我一头拴上罗师傅后,她挺着胸,命令似的对我说:“另一头拴我身上!”
望着她不施粉黛,清纯自然的样子,我感到:万物朴素是大美!而,她衣衫单薄啊,这硬邦邦的尼龙绳子……行吗?我犹豫了。
她对我用激将法:“你哪像个男子汉?”一个劲地催我快。
终于,我将她拴了,拴的不是木桩,而是女人桩。
这天的日记上我这样写:山野草民罗太友真有福气。因为他有女人桩,这种桩有根,深植于广袤的爱的土壤,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