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去踏青
文/花语轻音
春来点点意,皆是上苍慷慨的馈赠。缬取,以飨,相爱一生的父母,相依相伴的姐弟,以及相知相赏的文友们。
——题记
又近清明,每年一次,相约去三十里外的墓地祭父母。
很想说成去踏青,弟弟开车,加上妹妹和小侄女,四个人一起。
新翻修的路面平平展展、踏踏实实,走在上面的感觉安稳而惬意。左手是河渠,正值春灌季节,水自上游水库缓缓而来,几乎溢满了整条河道,清澈的水波还有欢乐的浪花往前奔跑的方向,正好与我们一致。再往左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开始返青的麦苗,也伴随着我们,一路扩展着无穷无尽的绿意。
河渠和公路之间,有两三排杨树,合抱粗细,几屋楼的高度,每一棵树的枝枝条条都满满地挂着一两寸长的杨絮,随着微风飘飘荡荡地招摇。小时候母亲叫它“旺旺狗儿”。
一路行驶,伴着潋滟的水波,伴着青青的麦田,伴着随风招摇的旺旺狗……
太阳不大好,一会儿露出半张脸,一会儿干脆全部躲起来。前方似乎有一层薄薄的雾,笼罩着远方的景物,如梦似幻。
有音乐缓缓响起来,名字叫作《似水流年》。
小村子很快就到了,路边有人站着聊天,车走近的时候便热情地靠过来说话:“一定要留下吃饭,去俺们家。”
村子里已经没有了至近的亲戚,然而又似乎每一家都是亲人。
儿时的老屋每年都要看一看,它倒是没有寂寞过,乡亲们总是有人愿意看守。这几年住着一个八十岁老秀才。秀才是村子里的传说,按时间算过去,他应该没有赶上考秀才的时候。却是很有秀才的“素质”,写的一手好字,与文盲的妻子不和,与世俗的邻居不睦。到现在,仍然是放着好好的新房子不住,要一个人住在这座隔世一般的院子里。
已脱尽了白灰皮的土墙上写满了这体那体的字,地上无章法地种了一院子的花花草草,有几株歪歪扭扭长了绿心红边小叶芽儿的是积蓄了一冬生命力量的月季,那样一种鲜嫩和顽强与小院子垂暮的气氛反差强烈。
一路寒喧着,穿过小村子,走向村北的河堤。堤边的那棵老杏树,开着白花,几天的风雨里已经谢落的不剩几朵了。
“多少年了,这棵老杏树。”
“不对,不是一棵,以前这里是一片杏林。”这个老话题每年都要争论一下。
一下车,脚就不同自主地朝那棵树奔过去,十二岁的小侄女也蹦蹦跳跳地跟上来,弟弟一边关车门一边喊:“到哪儿去?记错方向了吧?”
方向哪里会记错,该向右拐,上河堤,走出一二百米就到了,黄土冢、墓碑、还有几棵槐树……可是,真的不想去那里。
“一分钟,只是看看杏花儿开了没有。”像是对弟弟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多少年了,这棵老杏树还在,这真是一个大大的安慰。尽管它的树皮已经被削去了半边,接近根部似乎还有被野火烧过的痕迹。但是,它依然在,依然在开花,这真是让人高兴。
其它的所有,都已全非昨日了。
曾经,村子最北边是一所小学校,总想说那是母亲的小学校,如果有人反对,这里有充足的理由跟他理论。
紧围着村子的,是一个大果园儿。记忆里的风景就从这小学校开始,出大门往右,再往右,就到村口了。眼前是一条宽宽的黄土路,说宽宽的,是对比普通村子里羊肠似的田间小道,这里差不多有三十至五十米宽吧,能让四五十个孩子并排跑的。路两边自然都是果园儿,里面的样子不需再说了。园子有围墙,是用树枝密密地插起来的,有柳枝儿、槐枝儿,枣枝儿。会有插活了的,在早春长出另人惊奇的叶子来。
学校的孩子们每年春季在这里赛跑,而母亲就在那颗灿烂的花树下作忙碌工作之外短暂的休息。年轻的母亲,应该,是含了笑意的。
这棵老杏树长在路的尽头,不属于任何一家果园儿的,它的杏儿是大家的,是孩子们的,不到成熟往往就会被摘了去。那是孩子们课余时间的小乐趣和小秘密,母亲是微笑着默许了的。
如今,学校没有了,果园儿没有了,树枝墙也没有了……还好,这棵老杏树还在。总在幻想,父亲母亲的第一次相遇,就在这棵树下。春天,治河工程又掀起一个新高潮,父亲背着水准仪走到这段堤上,刚刚好遇到了年轻的母亲和她的孩子们。
花儿,开得正艳。
河堤弯弯往前走,护坡上又种起一茬白杨树,手指粗的树杆,一两片刚刚长出来的叶子。老杨树剩下的已经不多了,看见了不禁要徐徐回顾。正是杨花飘落的时候,这种是花还似非花的“旺旺狗儿”,喜欢的人不多。边看边想,要不要大胆地说喜欢它们呢,说与不说,每次见到,都会捡起几个,送到鼻孔前,不是很轻地嗅一嗅它的特有的涩涩的清香。
看东看西,亲花近草,唯独不敢太多太近看那座墓碑。纸钱点燃的时候,十岁的小姑娘稚气地喊:“还有银行卡呢!”于是就顺着小姑娘的思维笑了。不要介意吧,让思维简单再简单。送去纸钱,另一个世界的父亲母亲,一定会有富足快乐的生活。
清明就是清明,只想着春暖花开、天地清明就好,不要给它太多的含义。
走进了河滩深处,小姑娘大喊哪里有河呀,于是带她去看了一座桥,告诉他有桥就说明曾经有河,而且也可以说将来还会有河,就这里。
往回走的时候走了近路,见到一小片桃树,是真正长桃子的树,不像小区楼前的碧桃。还未开花,红粉的花苞需凑近了看才有感觉,叹息自己来早了几日,要不然可以学一下人面桃花。
还路过一片豆苗地,或着是花生苗,不管是什么吧,很漂亮。嫩绿的三四个叶片,前面还有长长的须子一样的丝,在最前端弯下来,像极了一种飞虫,在地上灵性地生长着,给了大地以无限的生机。
以后,清明,每年,约好去踏青,可以吗?
天地清明,岁月安好。对逝去的前辈,对成长的后世,都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