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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六星书房 像超光一样的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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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超光一样的疯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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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30 13:44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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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不停的行走,我一无所获,身体很疲惫,心更加的疲惫。可是我却停不下来,总有一种焦灼感在逼迫着我,逼迫着我不停的行走。没有一座城市能够留住我,没有一处风景能够慰藉我日益苍白老去的内心。就像哗哗不停淌走的时光,绝望在我的内心不断的抽枝拔节,我被迫日日不停的倾听它疯狂的生长声。
  
  夏末,朋友去了一个南方小城,他在电话里极力鼓吹我去那儿住上几日。他说,这个小城里有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他的身上一定会有故事,你来挖挖,兴许会有一点收获呢。我是一个以写文字为生的人,想到我最近灵感全无,没有写出一个字来,我不免动了心。
  
  人人都叫他超光,这是他为自己取的名字,一个超越光速的人。既聪明又有才气,却因为两次高考失败而发了疯。从此以后,他便成了这个城市里的一名流浪者、一名行吟诗人。神态似癫似傻,却能出口成章,文才斐然,偶尔也掊击时政,语言精辟犀利,思想独到,哲味极浓。城市里无数的旧墙面成了他发表言论的舞台,留住了他无数精彩的语录。由于他既不是社会安全隐患也不妨碍城市治安,所以小城人有足够的包容心来看待他那些违背世俗礼法的行为。久而久之,他的悲情遭遇以及那些保存完好的墙迹,使他成了小城一道奇特的文化风景线,他的一言一行都成了小城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也引来了一些人的追捧,这当然以年轻学子居多。
  
  小城闷热而又潮湿,大街上熙熙攘攘,吵吵闹闹,人流拥过来又拥过去,永不停息。我在大街上毫无目的的行走着,可是这种没有止境无意识的跋涉行为让我更加的沮丧,对这座小城市由期待变成了失望,我必须得停下来,否则,我会发疯。
  
  几经挣扎,我很狼狈地逃进了路边的一家冷饮店,胡乱的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擦擦汗四下看看,发现这里凉爽安静,面积不大,环境却颇为幽雅。有的人在小声愉悦的交谈,有的人在低头啜饮着,跟外面喧哗的大街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堂。我心里烦闷的感觉稍稍平伏了下来。没等我抬手示意,一个年轻时尚的男孩儿已经从服务间里快步的走了过来。喝点什么呢?随便好了,我并不打算喝点什么,我之所以进来,只不过是为了逃避外面污浊的空气和嘈杂的人流。
  
  我的手随意的在光洁的桌面上轻点着,眼睛闲闲的浏览着那名目繁多的冷饮单,男孩微微的向我倾斜着前身,站在我身边安静耐心的等候着。
  
  “啊,超光!”
  
  突然,我听见他轻轻地惊呼了一声,那之前一直带着笑意的眸子此时却散发着兴奋和激动的光芒。我浑身一震,是超光么?我来到这个小城,不就是因为他么?
  
  顺着男孩的目光望过去,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窗,外面的街道上正缓缓走来一个举止怪异的男子,后面跟着一个同样举止怪异的女人,再后面不远处又陆续跟着十来个年轻人,有男有女。
  
  那男子三十来岁的样子,长相清秀,可是太过不修边幅,乱且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一大把蓬松的胡子倒也为他增添了几分英武和落魄,我暗自赞赏了一声。然而他那身又脏又破的衣服却让人倒足了胃口,既符合疯子的身份也符合乞丐的行为。他的表情很淡漠,可是却好象在不时的嘟噜着什么,随着他嘴巴的张合,我看见周围的人群,有的在鼓掌,有的在欢呼,还有的在吹哨起哄。
  
  后面跟着的女人比他年轻很多,虽然脸上有着污迹,可是看得出来人长得很漂亮,满头的黑发被编成了十几股大少不一的辫子,凌乱的披散着。身上穿得最是奇怪,长短无序的套着三四件裙子,最外面的是一件污浊的几乎看不出颜色的绿裙子,露出了光光的一截小腿,脚上穿着一双平底的老式黑皮鞋,套着一双厚厚的绒线袜子,甚是不伦不类。她一直在傻傻的笑着,不过却好象始终没有说话,一直低眉顺目的跟着全面那个人。一看她的神态,就知道她的精神肯定出了问题,我在心底暗暗叹息了一声。
  
  这么多年来,平淡无奇的人生,一成不变的生活,我早已经厌倦甚至是深深的痛恨恐惧了。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惜放弃我那些舒适安逸而出门。可是,不管我怎么行走,我的心却始终荒芜着,什么都引不起我的注意,什么都提不起我的兴致。我被朋友的话吸引到这个不知名的小城来,就是期待着能在这名男子身上找到奇迹。可是,刚刚的一幕,却令我大失所望,这跟朋友向我勾勒的形象相差太远了,只不过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他能有什么拯救人心的力量?
  
  这是我来到这个小城市第二天,我既已失去了继续探索的兴趣,也就没有跟出去的必要了,我决定明天回家。
  
  外面的人群很快就转过看不见了,可是我发现身边那男孩还犹自伸长了脖子望着那视线触及不到地方呆呆出神。我随口问了句:“刚才那个人就是超光吧?看来你对他很有兴趣?”
  
  男孩一怔,收回了视线,一边问我想喝什么,一边回答说:“只要是这个城市的人,谁不对他有兴趣呢?”
  
  接着他又俏皮的说了一句:“看来我们超光的名气还不错,连外地来的客人都知道了呢,对不起,听你的口音,你是外地人吧?”
  
  我笑笑点点头,心中忽然一动,问道:“你对超光很熟悉吗?”
  
  男孩很迷惑的看着我,我说:“我请你喝一杯饮料吧,你能给我讲一讲超光的故事吗?要别人都不知道的那种。”
  
  男孩挠挠头,看了看老板,显是上班时间对服务人员有某种规定,所以他踌躇了一下,极为遗憾的搓搓手,才说:“可我知道的别人都知道呀。”他显得很为难。
  
  也许不忍心见我失望,就在我道谢转身准备走的时候,他叫住了我:“要不,你去找找刘扬清吧,他在一中门前开了间扬清书屋,我在那读书时听说他最崇拜超光。”
  
  明天就离开了,我反而有了兴致多看几眼这座不大的城市,左右无事,我打听到了一中的位置,便打算去找找那个叫刘扬清的人。
  
  作为这个城市的一所重点高中,一中的规模不算小,坐落在城市的东南角,一条大约两百多米长的小街道将它同城市的主干道和市中心连接了起来。在这条小街两边密密麻麻的铺子,几乎经营的全是跟学生有关的用品。连街面上也被卖零食和小吃的小商贩满满的占据了,交通甚是拥挤。
  
  扬清书屋就在这街面一侧,面积很小,前去一看,门是关着的。旁边一位卖文具的中年人让我别等了,扬清今天肯定去看超光了,不到天黑是不会回来的。
  
  “他每天都去看超光么?”
  
  “对!喔,不,是超光上街了他才去的。”
  
  “那,超光多久上一次街呢?”
  
  “这可说不准,有时候他天天上街,有时候他很久也不出一趟门。”
  
  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到底有何魔力能够让别人不去营业而去次次追随他,我决定暂时不走了,就听从这中年人的建议,明天再来找找这个刘扬清。
  
  第二天,我起得很晚,等吃过早餐再从我所住的旅馆慢慢走到扬清书屋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正是午休时间,大群大群的中学生穿着统一的校服从校门口说说笑笑的奔了出来,各种吆喝声叫卖声不失时机的响了起来,瞬间就填满了这条小吃街。
  
  书屋不大,可是在这嘈杂拥挤的小街上,这“扬清书屋”几字倒也显得异常醒目。我慢慢的走了过去,站在门口向里面望了望,屋里空间极小,书也不多,四面墙的书架上摆放的多是学生用的资料书,以及一些少年人喜欢的卡通漫画,也有一些武侠言情,却鲜有严肃的文学类作品,就连时下流行的畅销书也没见几本,显而易见屋主并不是在用心经营。
  
  几个学生一边在里面兴致勃勃的翻看着,一边在兴奋的交谈着。
  
  在靠近里面的那面墙,被屋主用一排书架隔成了一个小空间,边上留有一个小门,上面垂挂着一块灰白暗淡的布帘子。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青年人,正侧着脸蹲在小门边埋头吃着前面矮凳上放着的一碗泡面,头发很乱,衣服穿的也很随意。我想他肯定就是刘扬清了,看来他并不忙。
  
  我站在门口,正琢磨着怎样跟他开口说话。不想他已经吃完了泡面,站起身来一扭头便看见了我,愣了一下,显然他这儿很少来成年顾客。
  
  “你要买什么书,进来看吧。”
  
  他顺口问了句,端起碗,掀起布帘子进了里间,我只好走了进去。
  
  他很快就从里面出来了,我没法再装成一个买书的人,只好面对他:“对不起,我不是来买书的,我只是来冒昧请教你一些问题。”
  
  他眉轻轻一抬:“哦,文叔说有人昨天来找过我,就是你吧?你想问我什么?”
  
  “我想,我想让你告诉我,有关超光的一些事情。”
  
  “超光,他变了脸色,“你听谁说我认识超光的?”他的口气有点严厉。
  
  “昨天他上街,我在人群中看见你了,我想你一定知道超光的故事。”我撒谎道。听了那中年人的话,我猜测昨天超光的队伍里一定有他在。
  
  “对不起,你弄错了,我不是去找超光的,我不知道超光的事情,我也没有什么可告诉你的。”
  
  说完这话,他就转过身去,动手整理那一排排杂乱的书籍,似乎打算不再理我。昨天听了冷饮店男孩和那位中年人的话,我相信他一定知道超光的事情,可是他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呢,难道因为我是外地人,不信任我?我站在那儿左右为难,刚说了句:“对不起,我……
  
  他就突然转过身来,神情激动的朝我大吼:“我说你们这群人,成天刺探别人的事情干什么?”
  
  我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只吓得连连摆手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一个写小说的人,我听别人说超光的身上也许有故事,于是想来你这儿寻找点素材,真的,请你相信我。”
  
  他将信将疑的看着我,似乎在审视着我话里面的真实性,许是我表现的极其诚恳,良久,他终于说;“好吧,既然你好奇,我就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吧,其实,这跟超光又有多大关系呢。”
  
  还没等我弄明白他后面那句话的意思,他又接着叹息了一声:“本来我是绝不愿意再说那段往事的,可谁知道呢,我也是曾经做过文学梦的人啦。”
  
  他从那个卧室兼厨房的里间拿出了一块湿抹布,胡乱地在刚才放泡面的矮凳上来回抹了两圈,示意我坐下,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边上码放的一堆书上。
  
  “人人都以为我喜欢超光,崇拜他,追随他,他们都错了,其实我讨厌他,甚至有些恨他。”
  
  “为什么?”
  
  我十分的惊讶,情不自禁就从那张水迹未干的矮凳上站了起来,他有些责怪的看了我两眼,才又接着说下去:
  
  岁月像一条波涛汹涌的河,人就像那河中的小石块,沉浮起落,被冲刷,被洗涤,被磨平,被搁浅。总之,你既不会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也不会再按照你即定的人生道路风平浪静的走下去。也许,这些比喻对你们文人来说,已经不再新鲜,可是对我来说,却别有一番滋味。
  
  其实,我不是这个城市的人,我最初只是来这个城市读书而已。
  
  那个时候,我还有一个比较稳定的家庭。父母和我,而我则是这个三口之家的中心和重心。我从小就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好孩子,也是我父母还能感到向人炫耀和骄傲的地方。考大学不光成了我的人生理想也成了我父母的期望。可是第一次高考,我却失败了,父母依靠钱财和关系把我转入了这个城市的重点高中进行补习。也许是因为我的自尊心,我极力反对他们跟过来陪读。就这样,十八岁的我为了能再次考上大学孤身来到了这个城市读书,我在心底暗下决心,我一定要考上大学。
  
  可是我遭遇了沐阳。
  
  沐阳是我的同桌。
  
  由于是补习插班来的,我被安排在教室最后面,跟一个女孩坐在一起。那女孩子长得很漂亮,有一头长而黑的头发,穿着肥大的白色T恤和一条洗得灰白的牛仔裤,她就是沐阳。
  
  她正在埋头看一本小说,当我被领着坐在她身边时,她仅仅抬起头来冷冷的斜斜的扫了我一眼,又去看她的书了。
  
  就这样,好几天过去了,我跟沐阳之间却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上课下课,勤奋认真,一如既往的过着我很有规律的学生生活。沐阳却跟我恰恰相反,她总是来去匆匆,在快要上课时才走到教室,有时候甚至迟到,一到午休或者放学后,教室里很难找到她的身影。我发现她在上课时不是在发呆就是在看小说,不光是对我冷漠,跟别人也很少交谈,总是独来独往。这样最好,我对自己说,反正我一心想好好学习,也懒得理她。
  
  可是有天课间,我正在专心演练一道数学习题时,她却突然转过头来问我:“刘扬清,你认识超光吗?”
  
  我虽然是从外地来的,可是对于超光这个名字却实在一点也不陌生,刚来没几天,就不停的听见别人说起他,议论他。说实话,对于这个只闻其人不见其声的人物我是不屑多过好奇的,我在心底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我一定要考上大学,绝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可当时,沐阳这样一问我,我却很激动。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与我主动说话,于是我想都没有想,就回答说:“超光,谁不认识呢?”
  
  “啊,原来你也认识他,那你知道一些他的什么呢?能不能告诉我?”
  
  沐阳的声音里有点出乎我意料的惊喜,她那双又美又大的眼睛瞪得溜圆,正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没敢多看她,只好别过头去,故意以一种不以为然的口气说:“他不就是一个考了几届大学都没有考上,最后变成了一个疯子了的人吗?”
  
  “你说什么?”
  
  我看见沐阳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朝我大叫,神情异常的激动。我吓了一跳,赶紧补充道:“哦,对了,听说他在老一中和城北门的废墙上写下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话,你要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呀!”
  
  这时候,沐阳已经平静下来了,她斜着眼睛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就这些,凭你也配说认识超光?”
  
  她眼中的鄙夷和冰冷我一辈子也忘不掉。我被她气得满脸通红,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沐阳扬长而去。
  
  从那以后,我们之间又恢复到了以前那种冷漠状态,我们互相敌视着,甚至可以说暗潮汹涌,两人的关系似同冰火。
  
  受她这么一激,一向心高气傲的我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我开始暗暗留心超光的事情,不再一心只关注我的成绩。
  
  到这时,我才开始对超光的名气感到大吃一惊。住在这个城市里的人几乎没有不认识超光的,尤其在学校里,超光更是时刻受到学生们的关注:他们说他有一种自由不羁、特立独行的气质;他们说他的言语精妙而又深刻;他们说他差不多可以与伟大的哲学家、思想家相提并论了。他们把超光当成了一个与他们完全不同的人来加以仰望和崇拜,他们认为他在这个小城里是一个不可多得、弥足珍贵的天才,是这个城市的骄傲和文化象征。可是又因为这个怀才不遇遭受命运责难的天才同时又是一个行为癫狂的疯子,他们在对他的一举一动津津乐道的同时又自动的将他与正常人隔离开来,在怜惜中夹杂着丝丝的轻蔑和鄙薄。
  
  这是一种十分复杂而又微妙的情感。
  
  一个多星期后,我写了一篇文章《像超光一样的疯》发表在校刊上。
  
  到这时,我虽然对超光已经不像在我与沐阳交谈前一样无知,但我仍不得不承认:超光于我,只不过是一个有着相同际遇的前辈师兄而已,他的身世他的才情包括他的言论,我并没有兴趣去了解去探索。
  
  我写这篇文章是为了沐阳,她不是蔑视我吗?她不是说我不配认识超光吗?我偏要让她看看,对于超光,我不光知道,而且一点也不比她少,我一直就争强好胜,怎肯轻易让身边一个女孩就这样比下去。
  
  我在那篇文章中,把超光想象成了一个盗火似的的英雄,一个悲壮的不为世人所理解的孤独斗士。我将超光的个性,超光的信仰,超光的追求毫无节制的赞誉了一番。我认为超光没有疯,他只是按照自己的自由意志选择了这样一种不被世人接纳的生活态度和生存方式而已。毫无疑问,他不光是一个诗人、哲人,而且有足够的才情和勇气。他的存在对于我们这个一成不变,缺乏主见,唯唯诺诺没有突破的社会来说是多么大的讽刺又是多么宝贵的财富。做人就应该斩断禁忌,遵循心灵,自由选择,像超光一样的疯。其实,超光不是疯,而是太伟大了,伟大到我们没法去理解他的伟大之处,只能说他疯了。试问,古往今来,哪一位伟大的诗人、哲人最初不是这样被人抛弃和误解呢?终有一天,人们会承认超光的价值和意义的。最后,我用这句话结束了这篇文章。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存在主义哲学,更不知道有萨特这个人。后来我才发现,我在这篇文中的思想曾经一度跟萨特的存在主义观点是那么的接近过,“生活是一片虚无,全靠自己赋予生活以意义”,“人只能通过自我选择来创造自己的本质,确立自己的价值”,“无论人的处境多么恶劣,意识总是自由的,思想总是由自己支配的,人毕竟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选择行为走向”。
  
  文章很快就引起了全校轰动,一时间,我成了学校里的名人。人人都知道市一中出了一个十分崇拜超光的人,更有很多学生跑来打听我:“哪个是三零三的刘扬清?”
  
  很显然,我在这篇文章中将超光过于的拔高了,我自己也沉醉其中,被里面的溢美之辞感动着。到底年轻,对于这些,我心里自是免不了得意的。可是我最关心的还是沐阳对此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的这篇文章果然让沐阳大吃了一惊。以前,她是连看我都懒得看我一眼的,现在,我发现,她在不时的偷偷观看我,我装作不知,心里却在暗暗高兴。我沉住气,我坚信她要不了多久就会主动跟我和好的。
  
  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沐阳这天上课一反常态,来得极早,她照旧穿着她那件肥大的白色T恤,灰白的牛仔裤。
  
  我用一种她不可能觉察的速度飞快的瞟了她一眼,就接着若无其事的读我的英语,然而她却突然把头靠在我的课本上,用一种神神秘秘的的口气对我说:“刘扬清,你知道么?今天超光要从我们学校门口经过。”
  
  对于这种事情,其实我是无动于衷的,我心花怒放的是我终于等来了她跟我的主动说话。多年来,规规矩矩的生活方式和一成不变的思维模式以及传统的家庭教育,让我把与人为善的观念看得十分的重要,从小学到高中,可以说我几乎没有跟任何同学发生过冲突矛盾,在我事事追求无憾和完美的理念中,跟沐阳交恶简直就像我那失败的高考一样成了我人生中无法忍受的污点。
  
  为了无损我“超光忠实追随者”的身份,更为了不再激怒沐阳,这天中午,我破天荒的再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吃过午饭以后搬出我那本厚厚的习题集来演练。我受宠若惊的被沐阳拽着袖子在一大群欢呼尖叫的学生中穿梭奔行,可最终,我们并没有见到超光。也许他没有出门,也许他出门了却并没有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露面。总之,我还是没有与这个近似于传说的人见上面。
  
  沐阳显得情绪低落,我见不见超光无所谓,最主要的是我跟沐阳的关系有了极大的改善,我们开始了陆陆续续的说话。当然,所有的话题和焦点都是关于超光的。惟有超光才是我们之间交流的纽带,惟有超光才能延续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惟有超光才让沐阳觉得我们之间有交流下去的必要。
  
  沐阳实在是太寂寞了,孤僻怪异的她好象并没有什么朋友。也许,在她的生活中,也只有我,才这么乖乖的心甘情愿的去当她的听众,一个听话的完全按照她的想象和要求塑造出来的标准的听众。在我面前,她不停歇地说着超光的孤独,超光的悲哀,超光的追求,超光的卓尔不群,超光的遗世独立。
  
  说着说着,她就泪光莹莹:“刘扬清,你说这世上又有几人真正懂得超光呢,他们只知道骂他是疯子。”
  
  是的,因为我的那篇文章,博得了她的信任,在她眼中,我肯定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懂超光的人。被她那双装满眼泪的大眼睛眼巴巴的一瞅,我就止不住的心慌意乱,不由自主的安慰她,跟着她叹息超光的命运。
  
  每次在说到超光的时候,她的脸上便不复冷漠,而是那样悲切那样痛彻心扉,很多时候,我都有一种错觉,我觉得她不像在说超光,倒像是在说自己。可是,除了性格怪异一点,除了大家都具备的那种年少轻愁以外,我实在看不出她身上有丝毫不幸的痕迹。
  
  我疑心她看过那本有关于梵高的人物传记,超光的形象在她心目中完完全全就是欧文.斯通笔下梵高的翻版。于是我问道:“你看过《梵高传》吗?”谁知她一脸迷惑继而十分轻蔑的说:“梵高又是谁?我不认识!”
  
  与沐阳相处久了,我就发现她对她喜欢或者崇拜的人都会用一种迷恋神往的口气说“我认识他”,而对她来说很陌生或者遭她轻视低看的则一律用一种很不屑的口气说“我不认识”。
  
  “认识”在她那儿不仅仅代表着字面上的意思,而是有着特别丰富的含义,包含有一种强烈的情感,毫无疑问,超光就是她认识的人。
  
  说实话,看见沐阳说起超光来的那种痴迷膜拜的神情,我的心里是极其不舒服的,甚至对超光产生了一种敌意和嫉妒。
  
  到这时,我不得不对自己承认,我已经爱上了沐阳。
  
  在没有遇见沐阳之前,我的生活是那么的平淡平静,除了学习,我的心还从没有为着什么这样的激越过、兴奋过。可是在遇见她之后,我的一切都在悄悄地发生变化。沐阳的叛逆,沐阳的野性,沐阳那些大异常人的思维,独特的沐阳就像是一个跟我来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的人,她轻而易举就打破了我生活中一切奉为圭臬可称之为平衡的东西。
  
  漂亮的沐阳就像是一束光,一束灿烂耀眼的光,像所有青春懵懂的少年一样,我无可遏制的就被这束光吸引住了,并心甘情愿的沉浸了进去。
  
  我们时时刻刻都在谈论着超光,就算话题不是我乐意的,可是跟沐阳谈话我甘之如饴。
  
  接下来的几次高考模拟考试,我在排名榜上的名次都在悄悄的往下滑,我的心早已经不单单在学习功课上了,它在超光那儿,在沐阳那儿。
  
  然而,沐阳却失踪了。
  
  她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来上课了。看着旁边那个空空的位置,我变的心神不宁,没有丝毫心思去听课。可是,相处这么久,我却对她一无所知,沐阳从来没有向我说起过她自己,我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她。
  
  我开始在同学老师当中委婉的打听着有关于沐阳的一切。
  
  沐阳的爸爸自小有病,一直瘫痪在家。沐阳的爷爷奶奶怜惜他无以为生,为他娶了一个外地流浪来的弱智女子,还把家里房产中临街最好的地段分给了他们,这引起了他两位兄长的极大不满。由于他们不能生育,于是收养了遭人遗弃的沐阳。在沐阳的爷爷奶奶过世以后,一家人靠着给别人出租门面生存了下来。
  
  这就是我是在沐阳突然就这么从课堂上消失了以后从认识她的人中反复打听才知道这些情况的,听到这些我几乎惊呆了。我到这时才发现,沐阳在这个她自小长大的城市里竟然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也找不到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而她,那么倔强的她原来有这样一个不堪而悲惨的家庭。
  
  等我终于从别人提供的模糊地址中找到她的家时,才从她的邻居口中知道她家发生怎样不幸的事情:
  
  沐阳的爸爸不知道为了什么,竟然乘家人外出的时候,吞下大量安眠药死了。这下子,他的两个哥哥就全不依了,他们大吵大闹,逼着那个老实巴交的女人,他们认为是她存心不良,害死了自家兄弟,不然,他一个常年瘫痪的人又怎么可能弄到那么多的药呢?他们威胁着要起诉她,让她给他们那屈死的兄弟偿命。那个毫无主见的弱智女人自己也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情,却被他们吓得面色苍白彷徨无主,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掉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那么,沐阳呢?沐阳去了哪里?”我焦急地问道。
  
  “从她爸爸死了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看见她了,那孩子自小孤僻,从不多说话,平时大伙儿也不怎么注意得到她,也许跟她妈走了,这孩子,也真可怜。”
  
  “那她的两个伯伯没有去找过她吗?”
  
  “还找她?对方明显迟疑了一下,接着一声冷笑,“找她做什么?好不容易指望上地段这么好的房子了,找她回来分家产添麻烦呀?再说,一个捡来的孩子,谁会对她那么上心呢?唉!可惜那老头老太死得这么早,要不,那俩人也不至于这么作践自己的亲兄弟,这都是命呀!”那人愤愤不平的发了一通牢骚,感叹了一番,摇着头锁上门就走了。
  
  我呆立在那儿,大脑空成了一片,一种绝望和孤独感拥上心头,我害怕自己就这样失去了沐阳,再也见不到她。许久,我才想到,沐阳是不会跟她妈妈走的,我记得她曾经跟我说过,她这一辈子绝不会离开这个城市,她要一直生活在这里。
  
  我问:“为什么呀?”
  
  “因为、因为只有这个城市里有超光呀,全世界唯一的一个。”她微微仰起头,半眯着眼睛侧着身冲着我狡黠地笑着。
  
  午后的阳光懒懒地斜织在她年轻漂亮的脸上,我看见她白皙的脸颊在光线中微微透出薄薄淡淡的红晕,那些细细密密的绒毛在灿烂的光圈中愉快地舒展着,尽情地呼吸着。我闭上了眼睛,转过头去,强制压下砰砰的心跳声,我差点被她的美丽和幸福撞昏了头。
  
  可是等我站在她家门口回想起这一切的时候,却止不住的心酸心痛,我高高的仰起头,然而泪水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流出来,不断地流出来,我干脆坐在地上呜呜的哭出声来。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伤心,第一次为一个女孩儿而伤心。
  
  其实,我真的很傻,我怎么就一直认为她是幸福快乐的呢,她那么地独特,那么地叛逆,我怎么就没有看出她的孤独和悲伤来呢。真的,我怎么这么傻,哪一个天真浪漫幸福无忧的少女会这样去迷恋去解读超光,那个孤独乖僻,已经疯了的男人。
  
  只有沐阳,这个缺乏温暖缺乏安全的女孩,才会那样深入地去理解一个人,接近一个人,不是同情他,而是把他当作了自己精神上的归宿和依靠。我第一次这么深入地走进沐阳孤独的内心,可我愈是这么深入地剖析沐阳,我就愈是深深地为她心疼着。
  
  我第一次那么毫不犹豫的旷了课,我花了两天时间在这个城市里疯狂地寻找沐阳。
  
  她在一个通宵营业的酒吧里喝酒,一见到我,她就笑了,声音还是那样的肆无忌惮:“刘扬清,你不是好孩子好学生吗?你怎么也可以不上课而出来喝酒?”
  
  我结清了她欠酒吧里的钱,没费多大力气就将她从酒吧里拖了出来,她乖乖地配合着我,可是等我们一出了酒吧门,她就冷冷地甩开了我的手。
  
  我恳请她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去上课,她狠狠地瞪着我:“我没醉,想必你已经知道我的事情了吧?你让我回去,回哪去?”
  
  我急了:“自然是回你家呀,别担心,你不是还有两个伯伯吗?他们不可能不管你的。”
  
  “我有家么?”沐阳幽幽地说。
  
  “怎么没有,房子不是还在那儿么?不是你的么?”
  
  “是我的么?”沐阳又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
  
  “你别怕,不是还有法律么,你的家他们抢不走的,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一样也不会丢失的。”
  
  “哈哈!”
  
  她怪模怪样的笑了一声,站着不动,就那样直勾勾的,我被她看出了一身的汗水,手足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好半天,我终于听见她说:“刘扬清,你真好,比我爸爸妈妈都好。”
  
  可是突然,她又烦躁起来了,用脚使劲的踢着路边的石子:“那不是我的房子,谁想要谁拿去,反正我什么也没有。”
  
  我小心翼翼的问她::“那你,不去找你妈妈吗?”
  
  她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又飞快地垂下头去,声音闷闷的传来,还带着一丝哽咽声:“她不是自己走掉了么,我、我决定不要她了。”好久好久,她都没再抬起头来,大滴大滴的泪珠子砸在我前面的路面上,砸得我全身冰凉,就像是落在我心底一样,既沉重又疼痛。
  
  我塞给她几张钱,声音变得是连我自己也很奇怪的柔和:“你要不愿意回去,那我帮你先去找个地方住下来好不好?”
  
  由于家境尚可,再加上父母实在对我的期望很大,因此在钱财上,对我一向比较宽裕和自由。
  
  “放心吧,刘扬清,我不会怎么着的,我会拿到钱的,他们总不至于白白抢了东西而不管我的死活了吧?“
  
  沐阳很快就退学了,反正以她的成绩也不可能考得上大学,师长们十分乐意相信她的谎言,在学校里,除了我之外,她也没有朋友。所以,她的突然退学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响,也没有人关心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沐阳好象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已经过得很好了。她跟那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伯伯经过私下协商:对方占了她的房子,她则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足够她正常生活的钱。
  
  沐阳很轻易的就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单住,生活好象又开始慢慢走上了正轨。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不上课的日子里,她都在做些什么。
  
  高考越来越近了,高三教室里就像是一个战场一样,大家都在拼命的做着无声的撕杀,就连学校里的气氛也空前的紧张了起来,我也把放在沐阳身上的那颗心慢慢的收了回来,开始全力以赴我的又一次高考。
  
  可是有一天,下了晚自习,沐阳来找我,又是那副叛逆野性的样子,又是那身T恤和牛仔裤,她的身上好象已找不到一丝一毫她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家庭带给她的阴影。恍惚间,我以为从前的那个沐阳又回来了,她还是从前那一副习惯性的动作:每当跟我说话时,就半眯着眼睛,侧着身,把头微微的前倾,作出一副神秘状,好象她接下来要说出口的会是一个惊天大秘密。
  
  她说:“刘扬清,你知道我这几天都做什么去了吗?”说完,歪着头,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说实话,沐阳,到底是跟从前不一样了,她现在刻意装出来的调皮轻松的样子既让我难受又让我极不自在,我咳嗽了两声,摇摇头,说:“我可猜不着,你干什么去了呢?”
  
  她又把头微微的向我肩膀的地方靠了过来,差点触到了我的耳朵上,一阵温温的淡淡的气息扑面而来,我顿时心慌意乱。
  
  “我去找超光啦!”
  
  她很快爆出了这条秘密。我有些吃惊,自从沐阳出事了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谈论过超光,我始终认为超光离我们生活太远,跟我们的命运无关,他不可能成为我们生活的全部和重心。沐阳走了,高考近了,我的那颗因沐阳而在超光身上扑腾着的心早就迅速的冷却了下来。可我悲哀的发现,超光之于沐阳的意义是不一样的,超光在沐阳的心目中绝不仅仅是一个匆匆的过客,我不动声色的站着。
  
  沐阳见我不说话,又补充了一句:“这些天,我都跟他在一起呢。”说着,还朝我洋洋得意的眨了眨眼。
  
  我心里明白,她这是期待我露出向往的神色,可我突然感到自己很生沐阳的气:“你去找他干什么?你一个女孩子,成天跟一个疯了的男人呆在一起,那成什么样子?”
  
  我相信我的口气有点气急败坏,也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跟沐阳说过话,因为沐阳在我说完话以后,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我之后就不说话了,我们之间一时冷了场。好半天,沐阳才慢腾腾地说:“刘扬清,你知道超光为什么疯了吗?”
  
  说了半天,还是离不开超光,我心里有气,没吱声。她好象也并不打算等我的回答,接着往下说:“嘿嘿,这世上大概也只有我一人知道他为什么发疯吧,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一个疯子,居然还亲口告诉你?”
  
  “他的家在乡下,他自小就没了父亲,母亲很辛苦的养着他还得供他读书,积劳成疾,突然就病倒了,可家里连基本的生活都成了问题,更别说给母亲治病了。那时,他正好上高三,他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现在更是一心只想赶快考上大学。可第一年竟然以几分之差没有考上,他不相信自己考不上大学,他不甘心满腔的抱负就这样付之于流水,于是不管母亲那一直拖延着的病情,执意补习了一年,可没有想到结果还是差了点。母亲的病因为儿子读书无钱医治而给耽搁了,她是在等不到儿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中失望的闭上眼睛的。家里因为他读书欠了一堆债,连原本为他订下的一门亲事也因此泡了汤,人家能够看上他这样的家庭,全是指望着他能够考上大学,可是现在,谁会要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无用书生呢?大学没考上,理想落了空,亲事也没了,家里欠了债,还背上了害死母亲的不孝罪名,他没法跟旁人交代,更没法更自己交代,除了这些年读过的一些书,他几乎什么也不懂,既不会做农活,也一时找不到工作,除了疯掉还能怎么办呢?
  
  沐阳说到这里,轻轻叹息了一声,像是同情他又像是为他辩解。我则听傻了眼:“这么说,他不是在很疯,还是装疯?”
  
  “是呀,他说了,当所有的事情都压向你时,当你发现自己承担不了时,那最好让自己疯掉,谁会去跟一个疯子真正计较呢。”
  
  我越听越是吃惊,越是气愤。失望、伤心、沮丧,种种情绪混杂在心头,大脑里一片茫然,一时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样一个人,一个教育制度的牺牲者,一个同命运抗争的悲情者。人人只当他有才情有傲气才疯掉。在我们这代人的心中,一直把他当作英雄来崇拜,以追随他为荣。可是今天,偶像轰然倒塌,英雄原来是一个逃避现实,无力承担责任,装疯卖傻,失去了羞耻之心的懦夫,可叹我一直最敬佩的就是他那特立独行的勇气。
  
  蓦的,我一惊,我光顾着自己的感受,竟然忘了沐阳,对于我这个接触超光尚不足一年,并且不是那么尊崇他的人来说,都如此难以接受这件事情。那么别人呢?那些自小就熟悉他并把他看得很神圣的人呢?沐阳?我有些担心的向她望过去,见她神色平静的看着我,我反而心里越来越不安:“沐阳,你是怎么看他的呢?他说的那些话你都相信啊?”我极力装作很随意的问她。
  
  “怎么看他?”
  
  她又是那么奇怪的看我一眼,“超光不愧是超光,这么聪明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沐阳咯咯的笑着,她不再看我,“多好呀,当许多事都压向你时,当你承接不了时,还有疯掉这条路可以走,多好呀!”
  
  沐阳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古怪的笑着,当我不存在似的。
  
  “沐阳,沐阳。”
  
  我使劲的叫唤她,她也不说话了,就那样抬着头怔怔地看着我。突然,她转身就跑,边跑边说:“刘扬清,马上要高考了,祝你考试顺利,我们再见了,再见了……“沐阳,沐阳!”
  
  我嘶声叫喊着她,我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她最后的那些话像是在跟我道别,然而沐阳早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了,我的那些叫喊声在凉凉的夜风中嘎然而止。
  
  那天晚上,我转辗反侧,一夜未眠。
  
  半个月过去了,我再也没有见到沐阳。
  
  高考来临了。
  
  考生们黑鸦鸦一片,从各个方向各个街道涌向了我们的学校,这里是当时高考的一个考点。我也早早就到了学校附近等候着入场。这时候,有人惊呼了一句:“啊,快看!是超光,是超光来了。”
  
  顿时,人群哗啦一声全围了过去,连许多陪考的家长也纷纷转过了头去。
  
  “他来了吗?”
  
  我在心里轻轻地重复了一句,不由自主的就走了过去,就这样站在人群的外围。这是我第一次面对他,我静静地看着他挥舞着双手,看着他破旧的衣服,看着他偶尔一句沙哑的演讲。要是在以前,要是沐阳还在我身边,我们该是多么的疯狂和兴奋。可是现在,一旦这一切褪下了神圣光辉的外衣,在我的眼里就变得那么的平淡无奇,丝毫也引不起我的热情和兴趣来。同样的掌声,欢呼声还有哄笑声,只有我,站在人缘外围无动于衷的看着这个可怜的男人,他那些煞有其事的表演是多么的拙劣和可笑,是的,我现在有足够清醒的头脑来识破他并且有足够的理由来,来同情他。
  
  突然,我惊呆了,就像是被电击似的。
  
  沐阳!
  
  在超光的后面,一个少女,一个美丽的少女。满头的黑发编成了辫子凌乱的披散着,穿着一件绿色肮脏的长裙子,满是污垢的脸上有着神秘的笑容。
  
  那是沐阳呀!我在心底痛苦的哀叫了一声。
  
  “那个跟在后面一直傻笑的女人是谁呀?怎么这么眼熟?”
  
  “天啦!那不是三零三班的沐阳吗。”
  
  “听说她前一段时间莫名其妙的就退了学,原来是变成了这样。”
  
  “真可怜,人还长得这么漂亮,就算是喜欢超光,也不能把自己也变成疯子跟在后面呀!”
  
  旁边有人一直在议论着,更有无数的人在兴奋的对着她指指点点,我恍恍惚惚地听着,想要大声的叫喊沐阳,又想要愤怒的反驳这群人,可是我的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扼住了似的,不管我怎样拼命的挣扎,也发不出一个音节来。
  
  我眼睁睁的看着沐阳从我面前走过。在人群的喧哗和围观中,她没有任何的反应,脸上始终挂着那丝神秘莫测的笑,就像是被什么凝固住了。
  
  一会儿,维持高考秩序的几名校警迅速的赶了过来,“看什么看?两名疯子……
  
  人群很快就被驱散了,沐阳,也很快就走远了。只有我,就像是一截木头似的被硬生生的戳在那里,一动不动。
  
  超光是假疯,可我看得出来,沐阳却是真的疯了。
  
  我知道要不了多久,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中就会传播着有关于沐阳的各种流言,各种丑陋的,色情的,龌龊的,猥亵的……
  
  可我却只能看着听着,我救不了沐阳,救不了我心爱的女孩,我恨我的无能为力,我痛苦到了极点,一时之间,我宁愿自己也跟着沐阳疯掉了。
  
  我的第二次高考就这样也失败了。
  
  扬清的故事说完了。
  
  好久,我们之间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街道上的孩子早已经结束了午休,回学校上课去了。一时间,十分的安静,扬清的脸上不再有说故事时的激越和悲哀,重又变得疏离和淡漠。好象那些事情早已经远去,早已经让他忘怀了;又好象这些事情跟他完全无关,他只是在说一个故事而已。
  
  我忍不住开口:“高考后,你就一直呆在这里没有过家吗?”
  
  他重重叹息了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高考再一次失败,对我寄予厚望的父母对我彻底冷了心。本来他们的感情就一直不好,为了我的高考,他们才忍耐着在一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学习和高考是维系着我们这个家存在的一条纽带,纽带断了,家自然也就分崩离析了。就像他们再也没有耐心去维持一段婚姻一样,他们也没有耐心去容忍一个连大学也考不上的不优秀的儿子。离婚后,他们忙着各自的生活,谁还有心思去关心我这个差劲的儿子呢?”扬清自嘲的笑笑。
  
  我不忍心看他脸上那浓厚的悲哀之情,只好又问道:“那你没有想过改做别的什么吗?你开这样的书店……
  
  我不说,他也明白我的意思,在这样的城市这样的地段开这样的小书店,是不可能有前途和发展的。
  
  他摇摇头:“饿不死就行了,跟学生打交道挺好的,我不爱成天对着外面那些成年人。”
  
  “那你肯定也没有想过要离开这个城市吧?”
  
  我脱口而出,扬清的脸色变了,很久,他才平静地:“你知道的,沐阳在这里,我是不会离开的,我既然救不出来她,就跟她一起沉沦下去好了。”
  
  不管是沐阳也好,扬清也好,他们的人生就在他们最好的年华里悄然而止。
  
  也许,他们再也不会有故事了。
  
  那么我呢,我到底还要不要再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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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12-3-31 08:36 |只看该作者
马樱花 发表于 2012-3-30 22:20
笑死我了。。。
乖,评得真好
我替你补充点吧——

{:soso_e113:}{: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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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12-3-31 08:36 |只看该作者
令箭 发表于 2012-3-30 20:51
我看不出好歹
说点小毛病
也不算毛病

{:soso_e129:} 这段话特特那么精辟。俺写的小说一共就那么几个,到时都扔上来,多给点砖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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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12-3-31 08:34 |只看该作者
素颜 发表于 2012-3-30 20:22
超光,沐阳,刘扬清,都是疯子。
超光是装疯,沐阳是愚昧的真疯,刘扬清是执着的近乎疯子。
哈哈,这是个 ...

{:soso_e113:} 谢谢素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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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2-3-31 08:34 |只看该作者
素颜 发表于 2012-3-30 20:02
没有一座城市能够留住我,没有一处风景能够慰藉我日益苍白老去的内心。
==============================
...

为什么呢?估计这才是常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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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2-3-30 22:20 |只看该作者
令箭 发表于 2012-3-30 20:51
我看不出好歹
说点小毛病
也不算毛病

笑死我了。。。
乖,评得真好
我替你补充点吧——
你看令箭,
玩穿越绕死人;
你看十不言,
玩成语震死人;
你看简单,
看看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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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2-3-30 20:51 |只看该作者
我看不出好歹
说点小毛病
也不算毛病
只能是我认为的瑕疵
若真能短就短点
若不能短
分个段落
语言也不能说有毛病
算是没特点
你看老马的
玩纯的感动人
你看人老狐狸
玩骚的娱乐人
你看人苏老板
玩暧昧的矫情人
你看啼妃
玩锐利的刺激人
你看我————
我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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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2-3-30 20:22 |只看该作者
超光,沐阳,刘扬清,都是疯子。
超光是装疯,沐阳是愚昧的真疯,刘扬清是执着的近乎疯子。
哈哈,这是个疯子的社会,只有这样的社会才会练就这样的人。
结局“那么我呢,我到底还要不要再走下去?”问的很好,很多空间给读者,唯一的一个幸存者,这么一问,会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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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2-3-30 20:02 |只看该作者
没有一座城市能够留住我,没有一处风景能够慰藉我日益苍白老去的内心。
==============================
我觉得这是很多人的心态。。到底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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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2-3-30 16:14 |只看该作者
马樱花 发表于 2012-3-30 15:09
要么是我文化忒浅要么是过于孤陋寡闻,不懂得什么意识流
是不这样写小说就叫朦胧啊,我在云里雾里飘过一回 ...

{:soso_e128:} 俺终于有点“成就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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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2-3-30 15:09 |只看该作者
要么是我文化忒浅要么是过于孤陋寡闻,不懂得什么意识流
是不这样写小说就叫朦胧啊,我在云里雾里飘过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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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2-3-30 15:00 |只看该作者
我替楼主编辑了下,否则眼前一片云里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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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2-3-30 15:07 |只看该作者
看完了,不知道说什么
真不知道说什么,这么个故事这么些人物,奇奇怪怪,神神秘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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