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扇有风
出差途经重庆,偶遇一卖竹器的小店,购得丝竹做成的小扇几柄,一柄圆圆的,扇上画有墨兰一丛,题字“香风万里”,拿与手中让人生出“团扇,半遮美人面”的意境;另两柄是芭蕉扇形状的,比《西游记》里的铁扇公主从口中刚吐出来的大不过三五倍,小巧玲珑,其中一扇画有夏荷,青绿的荷叶玫粉的荷花,无需落款即来清风习习。另一扇唯见竹丝纤细密致,不着丝毫笔墨却散发着淡淡幽香,心底琢磨有朝一日雅兴来临,留与自己随意涂鸦几笔是为乐。
说到此扇方才想起诸多扇之事,竟多为旅途所购,至今皆没有发挥其本身主要功效,都被我珍宝般小心藏掖着,偶尔拿出来端详一番,与扇关联着的往事便轻摇而至,徐徐缓缓,触动久不开启的回忆……
早些年一个人去西湖,景区内的摊点家家都有纸制折扇卖,并不是很喜,只应景挑一把做到此一游的留念而已,现在想想其画面是哪一幅记不得了,大概少不了“西湖十景”之一吧,当然扇子也找不到了,陈年旧事也就渐渐淡薄了。
然扇子情结并未消除,再到一处,仍是流连一把扇子折射出来的雅致。电视剧《大染坊》热播之后,在淄博周村游玩之际又买了几柄青花布面的小折扇,外加同色的小伞。以青花布做扇做伞,让我这北国女子只看一眼便有了走进远古化成江南女子的幻觉,虽明知这里是明末清初浆染业最发达的地区,青花布非江南独秀,思绪却无法跳出固有的思维,北方女人属于红花绿袄吧,温婉灵秀总与她不搭边,一些跟女人有关的轻盈物件似乎也与她无缘,譬如说小扇。
没见过北方女人轻摇团扇或绢扇的画面,电影电视里没有,现实生活中也没有,见得多的是一柄大蒲扇摇过的岁月。貌似一张蒲叶做成,细心的人还特意用布条包了边,漫漫盛夏,它不但是乘凉的工具,还是驱赶蚊蝇的工具,其使用年限可达数年之久。好多人写文章都忘不了这柄蒲扇,它是奶奶、夏夜、星空、故事、温情等等的象征。
我们家也曾有过这样的扇子,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它只是一把扇子,我也摇过,有点吃力,不及我自己用报纸或别的硬纸壳折成的纸扇,既有动手的乐趣,也有轻风送爽的惬意。或许,年少时的我们不知道何为炎热,心中并无烦事挂心头又何须一把不离身的扇子呢?!
长大了,在文字里浸润久了,对一些过去的物件渐渐生出亲切与怀念,仿佛所有触动我的物什都与我有过亲密接触,我开始拼命挖掘记忆的根基,努力从根底找寻一些质朴原始的写照。
岁月太仓忙了,我的记忆太单薄了,在不停变换着的人生旅途中我有了深深的觉醒,牵动我们心绪的哪里是物件本身呢,分明是物件背后写着的故事呵!
与友人于盛夏时节游逛在马踏湖上,“江北第一水乡”的名号没有打动我,“糖拌莲藕”没有留驻我,一扎扎碧绿饱满的莲蓬没有吸引我,倒是一把把散着草香的小扇牵绊了前行的脚步,停下来细细挑选,这是多么平民的一把扇子呵,产于湖畔的苇草,经由一个老妇人或者老翁沧桑遍布的大手日夜编织而成,价值跟一瓶矿泉水等同。我之所以固执地以为它不是那些年轻的手所为是有我的理由呵,你看,湖上摇橹的船工,湖边卖鸭蛋的摊贩,他们少有年轻人的影子呵。年轻人会沉下心来编织苇草吗?何况这苇草产生的价值寥寥无几。
带回来的扇子极少使用,我所居住的小城气候相对宜人,每每碰到它站在角落里无语的样子,我会拿起来轻轻摇曳几下,使劲嗅一嗅风过之处的味道,那里面有美好的回忆,也有人生的思考……
有闲去到苏州是冲着园林两字,然而住下来的两天时间只有两个小时给了园林,其余的光阴全都浪费在了购物与吃喝上。并不习惯于苏州的美食口味,只一餐便换了其它,重中之重还是买一些与苏州有关的旅游纪念品,绢扇与丝巾是我整个行程买的最多的东西。
是天性里的嗜好吧,无法拒绝一柄绢制小扇的诱惑,从做工到画面再到质感,哪一柄都不忍放弃,红的绿的黄的蓝的粉的花色繁多让人举棋不定。其实都想据为己有,又深知自己无须拥有这么多等闲之物,心底念叨着想与之分享的朋友,不自觉地买下了十来柄。
到昨日翻及,书柜里躺着两柄,一柄纯黑色的,几枝红梅斜逸,有惊艳之感。另一柄是青花图案的,碎碎念地让心不禁又软了起来。
其余的呢,在哪个友人之手?这些年来走过不少山山水水,带回不少相干物什,陆陆续续地分了,事后想想,好多记不得了。不过友人送予我的物什倒是历历在目,看到它们自会想起情谊相融的美好时光……
书柜里还躺着一柄纸扇,素白的纸面洒满淡金,紫檀色的扇架厚重沉稳,扇面上是手绘的素墨荷叶淡粉荷花,这是几年前阿欣老师送我的“清凉世界”,她是一个睿智温婉优雅善良的女人,更是一位才情四溢的画家。她的先生苏耕老师更是书画界的名人奇才,其所创作的胶东风情画作被广为收藏与称赞。大多时候,阿欣老师默默支持照顾着苏耕老师的书画事业,她不出手没人知晓她的画作也是那么优秀。
也许,一个真正懂得生活的女人要的不是外表风光的优秀二字,内心的充实与丰盈才是重要的,闲看阿欣老师与苏耕老师一起走过的时光,越发地感觉到这柄扇子的珍贵,一个真正的“清凉世界”是自我给予的,心静自然凉,这样的扇子当装裱于厅堂白墙之上,常常相望就知脚下的路该怎么走了。
春天的时候去济南趵突泉公园,在里面买了两幅花鸟画和几柄纸扇,粉嫩的桃花,清幽的兰花,迷幻的紫藤,还有一幅品茗图。看其画风时,一下子想到了阿欣老师,这也是一位女画家,后来有幸在大明湖遇到了其人,满脸随和一身淡泊,怎么也无法与画扇关联。说将起来都有同好,遂赠我诗集一本小说集一本。
没有谁会把职业生计写在脸上,想前两日去参加一个美食品鉴会,有人评价我说满脸书香气不像商人,这是我乐意听的,就算恭维也照单全收。当然这也是我的目标,非刻意而为,却一定会在抵达终点的同时留下淡淡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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