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雁字回时 于 2010-11-10 10:31 编辑
1
夏灼墨在学校图书馆里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全身一震，放在桌边的书被碰到了地上。大落地窗外的知了还在不停地聒噪。这知了叫得非常有特色，一会儿寂然无声，一会儿又毫无征兆地轰然齐鸣。她刚才就是被这突然而起的蝉声惊醒的。 巨大的声响就像是一个幻觉，让人在瞬间有一种晕眩之感。夏灼墨听着这蝉鸣，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怅然若失。 图书馆里很安静，人不是很多，只有头顶的几只大吊扇转动发出呼呼的声响。灼墨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书，弯腰的刹那她忽然又想起了刚才做的梦。很乱的情节，毫无逻辑，却是很熟悉的场景。梦中她行走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走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浓重的夜色。昏黄的街灯。她就那么慢慢地走着，内心溢满难以言喻的悲伤。对于这样的梦她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每次醒来总会觉得很忧伤，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大脑里的某一部分思维还和梦境相连。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 到底，梦里是不是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夏灼墨觉得思绪很乱，于是她静静地趴在桌上，等待自己的脑子渐渐清醒过来。 2
灼墨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太阳已经快升至中空了。明媚的阳光从大树的枝叶间隙穿过，投下碎银般的光点，稍有微风吹过便光影浮动。 她走在大太阳底下，没有撑伞。其实她包里每天都放着一把折叠伞，但那是为了防止夏日经常突如其来的暴雨。她不是出门必撑伞防晒的女生，除非太阳直接晒到皮肤上烫得受不了她才会拿伞遮一下。 经过篮球场的时候，她看见一群男生打球方歇，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她在其中看到了庄晨，一脸的汗水。庄晨也看到了她，拿了东西走过来。 灼墨在阳光下眯着眼，看他走近了，才笑着打了个招呼说：“今天气温37°哎，你还跑到学校来打球，未免也太热爱运动了吧？” 庄晨没有回答，反问她：“今天是周末，你到学校来做什么？” “我来图书馆。在家静不下心来看书，所以只好到学校来了。——下星期的期末考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我也是在家看不进书才约几个朋友出来打球。一起骑吧。” 骑到路口的时候庄晨对她说：“心态要调整好。加油！”灼墨转过头看着他，笑笑说：“你也是！”然后两人互道了再见，分别朝两个不同方向骑去。 夏灼墨骑在路上突然眼睛就有点湿。她想着明年六月的高考，想着自己的梦想，内心茫然。 3
夏灼墨和庄晨在同学眼里都是与众不同的人。 在周围的女生都热衷于校园小说和偶像的时候，她已经有比同龄人更高的追求。夏灼墨长得并不算漂亮，但是有一种恬淡的气质。这点她自己并不知道，虽然有很多人对她说过“你很有气质”。她是柔中带刚的人。一般对她不了解的人对她的印象总是淑女一个，但只有相处久了才看的到她骨子里的独立和倔强。处事冷静果断，很少与人计较什么。她的光芒是慢慢显露出来的，正如她的文章，文风低调而不张扬，却有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深刻。 每次听到大家这样评价她的文章，灼墨总会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是啊，这正是我所追求的。 出色的成绩加上才女的名号使她有不错的人缘，却没有很知心的朋友。只有庄晨是个例外。他们并不同班，但初中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他们俩是真正意义上的知己。相同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一样低调的个性。一样出色的成绩。 4
期末考后并没有放假。学校通知说暑假期间要补近一个半月的课。 老师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每个人都只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并没有过多地抱怨。灼墨知道大家都已经麻木了。楼下的普通班却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叫喊抱怨声，想来这个消息在那儿还是能引起骚动的。 坐在前面的小佑听到楼下的骚动头也不抬地说：“吵什么吵，都快高三了这帮人还没有觉悟。” 灼墨听见呆了一下。她以一种略带惊异的目光看着小佑，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上课偷发短信吃零食的家伙也可以严肃地说出这种话了。 夏灼墨这才意识到大家都已经人人自危了。她把头撇向窗外，对面的高三楼早已人去楼空。再过两个月她们就要搬到那儿了。
要补课就意味着要在学校一天一天等着期末考的分数出来。 夏灼墨早上出门前站在镜子前对着自己毫无生气的脸说：“你一定要快乐啊。”说完她努力抬起头，这样才不会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她知道自己考得有多差。 出了考场她就意识到这次自己跌得会有多惨。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和平常一样的复习策略，一样的考前准备，可是在考完最后一门一向最得心应手的英语后，灼墨却觉得自己被剥丝抽茧般地抽去了力气，几乎要虚脱。答题卡上选择题的答案还没有涂完，被监考老师强行收走。这是她第一次来不及做。还有上午考得极差的数学…… 走出考场的时候夏日的阳光还很强烈。灼墨走在散去的人群中捏了一手的冷汗。她知道过几天分数慢慢出来的时候才是最受煎熬的时候，那一刻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对自己说，你一定要撑下去。 5 记得在一篇文章中看到作者描述“频繁的月考就像翻来覆去地死”。灼墨想，等待着不如意的分数一门一门出来才像是翻来覆去地死。日后她尝试去回忆过往的心情，关于这段时间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记忆里仿佛都是黑色的岁月，在那一刻扑面而来，令人窒息。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梦中被人扼住了脖子，无法叫喊，亦无力挣扎，就这样陷在噩梦中无法醒来。 名次出来的那一天，灼墨晚自习回家后躺在床上，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开台灯背政史地。 心像是被石块重重地压住，眼里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她在想从何时开始分数和名次就可以决定她的欢喜悲伤。 不过是一次期末考而已，可是为什么觉得好似快要崩溃。她觉得自己已经彻头彻尾地沦为了分数的奴隶。 开学第一天站在学校领奖台上被表彰的记忆还很鲜明，而这天她却接受着其他人在看到名次单后投来的讶异目光，装作没有在意。 压力有时候就是可以把人逼到这样一个境地。灼墨知道她不是输给了其他的竞争者，她是输给了自己的心态。 “得意时淡然，失意时坦然。”那天她把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地说给自己听，却还是无法释然。 她躺在黑暗中狠狠地问自己：你到底放不下什么？是好学生的光环吗？还是下学期开学仪式上表彰的那一纸奖状？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虚的，比如荣誉，比如权力，放到学校这个小范围来说，它可以是名次，可以是分数。但有的时候，它们偏偏又与梦想这个词紧密相连。 灼墨知道其实这才是自己最放不下的东西。 没有名次，没有分数，又何谈梦想。这本来就是个残酷的现实。 最痛苦的事是什么？是不得不面对沉重的现实，是明明看得到梦想，却无力追寻。 6 冗长而枯燥的暑期补课终于过去。 开学一个星期后灼墨才想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庄晨了。放学后灼墨去他的教室找他。教室里还有很多人没有走，但是没有看到庄晨。 她在教室外拉住一个同学。 “请问庄晨还在教室吗？” “没有。他这学期已经转学走了。” “转学？高三了怎么还要转学？” “不知道啊，听说是他妈妈给安排的，转到外市的一所省重点去了。”那个同学看了灼墨一眼，又补充了一句，“可能那儿的高考复习环境更好吧。” 灼墨道了谢往回走。 庄晨转学了。甚至没有和她提起过。灼墨觉得有些无法相信。 心里好像突然空掉一块位置。那种感觉不是悲伤，只是像失去一件珍爱东西的失落感，让人觉得茫然。
灼墨的日记。
2009年10月9日 庄晨走了已经一个多月。我还是没有习惯他的离去，没有习惯无人分享我的欢喜悲伤。总觉得他还在那个隔了两个班级的教室里，一直都没有离开。 秋天已经来了。 十一过后的校园里漂浮着淡淡的桂花香，很有秋天的味道。2009年的夏天就此过去了。那是个我最喜爱的季节。 一切仿佛都很美好。 只是我心里时常会觉得空落落的。就像在那个阴天的傍晚，我望着窗外将要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心情很沉重，因为马上又要月考了。 学校的校园广播已经响了起来。秋日的凉风吹起窗帘。教室里只剩下了寥寥的几个人。大家都已散去回家。 我坐在位置上没有动。我在想是否该去问问庄晨复习得怎么样了。 广播里突然传出一首老歌，是许美静的《远方》。她空灵的声音顿时使整个空旷的校园都弥漫了一层静静的感伤。 我这才想起来，庄晨已经不在了。只剩我一个人，体会这孤寂而天色阴郁的傍晚。 他已经去了他要的远方。 而我还停留在原地，继续为梦想奔跑。 7 周六晚上经过电影院的时候，夏灼墨意外地发现影院门口贴了一张海报。海报上中山美穗仰着头站在纷扬的白雪中，神情落寞而忧伤。灼墨突然觉得心底某块地方被柔软地撞击了一下。 是岩井俊二的经典电影《情书》。她曾经在小城的各个音像店里找过这部电影的DVD版，却一直没有找到。 她知道这家影院有时候会放映一些老电影，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在这里和这部电影邂逅。 灼墨看了一下上映日期。是下周二至周三两个晚上。可是学校要上夜自修。 灼墨站在海报下想了几分钟，终于决定翘掉夜自修来看这部电影。这种行为在以前的灼墨看来是疯狂的。但是此刻她知道自己很清醒。 有些东西一旦错过是再也补不回来的。落下的作业可以熬夜把它补回来，但是错过这部电影再次遇到的机会微乎其微。 她想起庄晨曾经也对她提起过这部电影。可是他也同样遗憾于没有在影院观看过它。她决定去实现它。 电影放映那天灼墨顺利地请掉了假。 影院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地散坐着。 她知道很多人被这部电影打动过，因为有着心底的纯真与美好。每个人都可以在其中找到自己少年时代的影子，那些记忆里仍柔软的少年往事。 电影里日本小樽下着漫天白雪，主人公时空交错的爱恋化为了静静飞雪，无声地覆盖了他们全部的青春。 那一刻灼墨独自坐在黑暗的影院里想了很多很多。梦想。友谊。和自己还未曾失去的青春。 再过不到八个月的时间就要高考了。最好的朋友离开了。 第一次她在看一部爱情片的时候，却无法自抑地为梦想和友谊流下了眼泪。
走出影院的时候，地面上湿漉漉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过了雨。街头的霓虹倒映在地上的积水里，眼前一片流光溢彩的世界。迎面吹来的秋风入夜后开始有了些凉意。 “该给自己一个结果了。你不能放弃你要的追求。”灼墨仰头看着街头的霓虹，内心明彻而坚定。 8
十一月底的校园。已经是冬天了。
走出教室的时候，一个同学手里扬着一张明信片向灼墨走过来。 “夏灼墨，学校传达室有你的明信片，我去拿信的时候顺便帮你带过来了。” 灼墨道了谢接过来。明信片很漂亮，一片蔚蓝色的海，延伸到天际。 灼墨突然就笑了。她低头把明信片放进包里，眼泪却又冷不防掉了下来。她抬起头，冬日的天空一如往日般阴沉。 “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她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 包里明信片的背面，有人用钢笔抄着一首美国诗人安德鲁·怀斯的小诗。
远方
那天是如此辽远 辽远地展着翅膀 即使爱是静止的 静止着让记忆流淌 你背起自己小小的行囊 你走进别人无法企及的远方 你在风口遥望彼岸的紫丁香 你在田野捡拾古老的忧伤 我知道那是你心的方向 拥有这份怀念 这雪地上的炉火 就会有这一次欢畅的流浪 于是整整一个雨季 我守着阳光 守着越冬的麦苗 将那段闪亮的日子 轻轻弹唱
落款是：庄晨
后记：这个故事无关爱情。它关于青春与梦想，关于友谊的纯澈和追寻。 献给我为梦想奋斗过并将继续为之奋斗的日日夜夜。献给我曾有过的所有迷惘和徘徊，以及我未知的明天。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0-11-10 10:29
QQ好友和群
QQ空间
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
分享
收藏
顶
踩
提升卡
变色卡
抢沙发
千斤顶
显身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