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对自己撒谎 于 2012-10-11 10:17 编辑
春节前夕，我带未婚妻敏回了群山深处的老家。敏娇小可人。是建行行长的女儿。之所以看上我这个乡下孩子，是因为我的那些论文和正在申请的专利。 敏是个典型的城市女孩，是连韭菜和麦苗也分不清的。大概是对乡下的一切都很新奇，倒没有多少我担心的对乡下简陋生活的嫌隙，相反，还有些雀跃。她蹬着她的小红靴子，穿着她雪白的羽绒服，硬是拉着我去还有些残雪的田里去看麦苗。身后自是远远的会跟着几个同村的孩子，而村里的姑娘媳妇们这几天也总是找这样或者那样的借口，挤进爷爷留下来的老屋。真正的目的不言而喻，当然是来看老左家新来的城里媳妇。这在我所长大的闭塞的小山村里几十年都难得一遇的。更何况，听说，那俊媳妇的家里是出票子的，有数不清的钱。（乡下人大抵是这样理解银行行长的） 母亲高兴的合不拢嘴，给媳妇们牵着的孩子手里塞着我和敏从城市里带来的“高级糖”，同时也享受着媳妇们附在耳边却带着夸张表情的所谓耳语式的赞叹。原本矜持的父亲也春风满面的给叔伯们敬烟。 几天来几乎都是这样子，直到大年三十大家都忙着做年饭，而按古老习俗，媳妇们在这一天又是不准东家西家串门子的，家里才清净下来。下午，母亲和妹妹早早的就操持准备年夜饭，今年格外丰盛，自也少不了饺子。敏也想帮忙，母亲连连摆手说不用，从没做过饭的敏也自知自己包的那饺子很难过关，也就悄悄退下来。和我坐在屋里翻起闲书。我想起大学里班里过元旦时大家包饺子时，敏包的饺子被大家一致说成“绝非饺子，乃耗子也”时的情境，笑她拙媳妇，敏盯着我，嘻嘻笑着说：“谁说饺子包的好看才会找到好看的对象啊，我包的那么丑，可是咱臭猪不丑呢，呵呵。”我属猪，敏总爱皱起鼻子叫我臭猪，这名号我听得很幸福。 过一会儿，母亲吩咐爸爸去喂猪。敏一下子跳起来，说：“我去我去”。敏说：“这粗活我还是干得了的。”几天来，我心下很感激敏肯迁就这乡下的生活，甚至表现出一种热情，其实我知道她对老家的厕所啊，猪圈啊，街上乱跑的狗啊也都是不习惯的，可是敏不提。我明白，我拎起硕大的猪食桶，说跟敏一起去，父亲也就不好坚持。敏促狭的对我眨眨眼睛：“我必须学会喂猪——”那猪的尾音拉得很长，当然指的是我。 敏用两只手握着长长的勺柄给猪添食，两头猪吃的很欢，还不时的搏冷搏冷大耳朵或者用长嘴拱一下对方的猪头，以保护自己的抢食空间。每每这个时候，敏就会一边往后闪，一边笑着说：“不管将来我做的猪食怎样，记着，你都要这种吃法！”我揽住敏的腰，抵着她的额头“吭吭”两声：“吭，我要吃·····”作势要吻下去，敏打我的头，推拒。耍闹间，我俩几乎同时发现了墙头上两双窥视的眼睛！ 是隔壁的大嘴嫂子和儿子古蛋儿。敏绯红了脸，我也赶紧拽过敏手里的猪勺以给猪添食做掩饰。大嘴嫂子似乎也有些窘，赶紧说是古蛋要问我数学题，我当然要礼貌的过去圆这个谎。 恰好猪也吃完了，我要把猪赶进圈里，敏说剩下的事她来，催促我赶紧过去。我只好狼狈地去做我的“先生”了。实际上题没讲什么，只是挡不住大嘴嫂子的问东问西。唉，明日里，村东的井台边，大嘴嫂又可以眉飞色舞的说她的“独家新闻”了。我能逃开这场审讯似的的关心，多亏了妹妹隔了门喊。“哥，饺子下锅了，妈要你赶紧放炮（鞭炮）。” 我赶紧逃回来，有点假小子性格的妹妹已经挂好了鞭炮。按老家的习俗，年夜饭之前是要放爆竹的。而且一般是由家里的男人或者男孩子来点燃。日子再穷，这个习俗也是不曾改的。哪怕仅仅是一挂小鞭，或者几根二踢脚。父亲今年还特地多买了几挂小鞭和几管烟花。鞭炮点燃，父亲古铜色的脸在鞭炮炸响的火光里熠熠生辉，妹妹雀跃着，母亲也满面笑容地从灶台边探头来张望。如果说幸福，此情此景就是最好的诠释吧。 大家开始摆桌椅碗筷，只有妹妹意犹未尽还在外面捡没有第一次没有炸响的小鞭。“爸，咱家猪跑了——”妹妹忽然大叫，声音里有些惊慌。大家都放下刚刚拿起的筷子相跟着出去。猪圈门敞开着，用铁条弯成的栓圈门的铁栓还安安稳稳的挂在猪圈墙上，显然是敏喂完猪，只关了圈门，而忘了插好。 “我先去找找，你们先去吃饭”父亲似乎觉察出自己声音里的焦虑，又安慰似的说，“没事，应该丢不了。”敏局促的搓着双手，也要跟着去找。母亲哪里肯让。只说是外面冷，天又黑。父亲跟妹妹出去寻了，母亲虽一再要敏吃饺子，敏还是只是象征性的动动筷子，她也知道，那年头两头猪几乎就是一个普通农家的所有来源了。母亲也坐不住，我说：“妈，我也去找找吧。”母亲只是让我在家陪敏，仿佛她去找都怕冷落了敏。我有点暗自埋怨敏的粗心大意，又不能真的撇下敏出门去找，又没办法安慰母亲。所以脸也沉沉。 父亲和妹妹回来的时候，已将近半夜。从脸上的神色就可以知道结果。但父亲还是安慰说应该丢不了，要大家睡下。明晨再去找找。敏咬着嘴唇，一直没说话。 第二天清早，没有像往年那样去挨家挨户的拜年，一家人早早出去找那两头猪。我也跑出去四处寻，只留敏一个人在家里。因为她的衣服实在单薄，母亲死活不让她出去寻。后来，有乡亲过来告诉说村西的沟里有头猪，好像是吃了打过农药的麦苗，已经硬了，沟里一堆一堆的都是猪吐的东西。妹妹坐在地上开始大哭，因为那猪身上有母亲答应他的花褂子。爸和妈没说话，只是匆忙往庄西跑，我们都不知道另一头猪会不会是一样的结果，过冬的小麦上打上农药庄里人士都知道的，据说是因为从外场来了一帮放羊的，大家怕那些放羊娃不地道，特意想了这法子，吓唬那些外地人的。实现都告知了他们，村里的乡亲自然也都知道，把自家的鸭鹅都关的严严的。倒是极少有被药死的畜禽。可没想到····· 谁都不想说话，大家都在急急的寻那另一头猪，街坊的几个婶子和孩子也跟着四处寻。后来邻村的憨子叔赶着一头猪过来，正是昨天跑出去的另一头。原来是昨晚很晚的时候被憨子叔发现，暂时先关在自家猪圈里了，听人说我们正在寻，赶紧送过来。母亲和父亲千恩万谢。赶着猪回家的时候，已经小晌午了。另一头死掉的猪已经被几个半大娃给抬了回来，总是不能再到集市上去卖的。院子里不断过来的乡亲早忘了拜年的寒暄，一边惋惜着，一边胡乱的出着主意····· 母亲忽然过来，牵着我的衣袖进了堂屋。她慌张的看着空屋子和压在桌上的一个信封。是敏简短的字：对不起，也许我不该属于这里。 父亲说：快去，去县城的车站看看。 那路需要跋涉，我知道在我爱的人和两头猪之间隔着很多山水·····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2-10-11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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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1 16:4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