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缺》片段 [复制链接]

蔷薇盛开

主楼

发表于 2012-12-10 16:35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蔷薇盛开于 2012-12-10 17:12 编辑

《天缺》片段

公房里的人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女人，水仙三姐弟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脸上的表情只有两种，兴奋的或幸灾乐祸的。大发叔像个木偶一样的被他们推到，再拎起来跪着，推倒，再拎起来跪着。母亲还是那样默然的表情，仿佛这一切都和她没关系。

罗二家媳妇，你说，你在哪里看到蒋大发和熊英英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的？指导员大手一挥。让折腾蒋大发的人退下去。他一说话，公房里瞬时就鸦雀无声。

我半夜三更的尿急起来上厕所，只听我家草垛边有声音，吓得我差点尿了裤子，仔细一听，却像人的声音，我大着胆子悄悄地走过去一看，借着月光，我看清楚了是熊英英和蒋大发交欢呢，熊英英两只手扶着草垛叫唤，蒋大发在后面抱着她的腰使劲撞她的屁股，就像公狗和母狗交欢一样。罗二媳妇绘声绘色的讲到这里，人群轰然大笑。指导员双手抬过头顶摆了摆，人群又安静下来。

我心里就想，这熊英英怎么会这么浪，村里有许多男人都和她睡过，今晚既然给我看见了，我就要给熊英英一个教训，我看见地上堆了一堆衣物，我扯起一样就悄悄走了，我走时，熊英英还正哼唧哼唧的呢。我回家一看，我拿回来的是熊英英贴身穿的汗衫，我和我家罗二一说，罗二说这就是证据，让我收好，到天亮生产队领导报告。罗二家媳妇说完这话，从兜里拿出一件红布汗衫。双手将这件红色的汗衫高高举起，如举着一面红色的旗帜。

熊英英，这衣服是你的么?在这个荒唐的年月里，每个人都可以法官。这些根正苗红的的人充当法官的次数更多些，比如说这个指导员就充当了无数次法官，几乎可以主管别人的生死。

英英默然的脸上多了一点嘲弄：这衣服是我的，是罗二强奸我时被他拿走的，他说留给纪念。罗二媳妇气不过诬陷我。

啊？指导员一惊，老实巴交的罗二会强奸浪娘们熊英英。你放屁，罗二怎么强奸你的。你敢胡说，当初怎样对梅老三，今天就怎样对你。指导员是威严的，生气起来就更威严了。

怎么强奸我的？他压在我身上，左手按住我的右手，右手按住我的左手。还有一只手来脱我的裤子。英英笑了，有些人的美丽是从骨头里散发出来。再狼狈的处境也无损于她的美丽，她的笑容，还是春暖花开的那种。人们本来是想听更香艳的情节，就像罗二媳妇那样的描述，在这物质资源和精神资源都极端匮乏的年代里，这样的描述满足了他们的耳朵。让他们在枯燥的生活中有了笑话。可转眼，他们又发现他们又上熊英英的当了。既然两只手都按住了她的手，又哪来一只手脱她的裤子。人们兴奋的样子转为失望。甚至有的人开始愤怒了，不知是谁家媳妇，挤到英英前给了英英一巴掌。

罗二媳妇自英英说罗二强奸她时她紧张得不能说话。她没想到英英会反咬罗二一口。她捉奸拿回来的证据倒成了罗二强奸英英的证据。她还没想好怎样为罗二讨回清白，不成想英英就这样轻轻巧巧的把清白还给他了。既然清白了，她也就不怕英英了，她也学那媳妇上去给英英一巴掌。可这次英英没有偏一下头就完事，她水汪汪的眼静静的看着罗二媳妇：我不惹你时，你给我小心了。话语轻柔，却也一字一句的送到罗二媳妇耳朵里，罗二媳妇打了个寒颤，把准备吐在英英脸上的唾沫咽了回去。村里的人都知道英英的利害，以前她就对一个老在她身后吐口水的女人说小心点，后来这女人大白天在路上走着就莫名其妙的被人按倒剥光衣服，她还没看清楚是谁这些人都抱着她的衣服跑地无影无踪。等她只穿着内衣哭着回到家时，她的衣服好生生的放在柴垛上。这女人咬定是英英唆使人干的，可没人来证实，英英的利害就传开了。村里人只敢在她背后指指戳戳，却不敢当着面说。她轻易不对谁说你小心一点，但她若要让谁小心点，谁就要注意了。哪怕她这样五花大绑的跪着也不能让她这话打折扣。没人保证能把她捆到死。对待生活作风问题是不能像对反革命的，松了绑的英英绝对是她们不能对付的。

与英英的镇定相比，蒋大发就成一堆烂泥，他伏着身子哭，开始时声音不算太大，人们便没有注意到呜呜哭着的男人，没有人理会他，直到他像狼一样嚎哭的时候人们才把注意力转向他，蒋大发嚎哭着抬着脸，是她勾引我的，母狗不翘尾，公狗不上背。是她勾引我的。他的眼泪，他那悲绝的模样差点就让人们忘了罗二媳妇描述的场景：“蒋大发抱着英英腰的快活的耸动着。”按蒋大发这悲绝的模样，应该是英英强奸了他。健壮高大的他痛苦的躺在地上，娇小玲珑的英英骑马一样的跨在他身上痛快无比的强奸了他才对。英英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蒋大发，你毛驴一样叫唤的时候你怎么没说我勾引了你。眼神里没有愤怒，却流转着妩媚。人群里发出的笑声是那么快活，他们是多么乐意听到这些对白，这些对白比那些样板戏鲜活生动多了。如果允许，天天把英英拉来批斗是一件多么快活的事，她不像别的女子那样呼天抢地的哭，也没像别的女子一样服服帖帖的认罪。更不必当心斗过她之后她去上吊。她俏生生跪在那里的模样都是一个乐子。人们看着她就可以无穷无尽的想象男人和她做那事时的模样。

软货，大不了不就是像梅老三一样吗？你不会连裤裆里的东西也吓软了吧？英英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柔和悦耳，蒋大发却觉得一股温热液体汩汩的流出来，他尿尿了，他被英英如此柔和的声音吓得尿裤子，他只想赶快回去看看她的媳妇怎么了，他的媳妇是他下了聘礼，高头大马娶回来的，洞房花烛夜给他的是清清白白的身子。可他却为这么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跪在这里。弄不好还要像梅老三一样的被拔指甲。这些痛苦和担心早让他忘了他和英英的鱼水之欢。他曾经像毛驴一样的亢奋的叫着。

人们惊愕的发现蒋大发面前汪了一滩水，继而更惊奇的发现这滩水发出臊臭味。蒋大发尿裤子了，蒋大发被批斗得尿裤子了。这在明天的田间地头里，这是一个多么好的话题啊，人们可以三五成全的说，你知道昨晚蒋大发怎么了吗？蒋大发尿裤子了。平时走路虎虎生风的蒋大发尿裤子了。

哈哈哈。当然，笑过之后，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是小英英这祸害给治的。

指导员也惊奇的发现他控制不了局面了。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让一个跪着的无耻女子控制住了整个局面，让这场有关生活作风的批斗会变成了闹剧，这场闹剧很像邻村的一个笑话：邻村的妇女揭发王长顺解放前淫人妻女无数，后来让一个被他奸淫过的媳妇来揭发，这媳妇义愤填膺的跳上台子举着手臂说“这天杀的王长顺，有一天我正在割麦子，他跑到我后面，脱了我的裤子，掏出他那被狗吃剩的羊肠子戳我这里面去，我硬是觉得好玩，我想，是狗么又不会脱裤子，是人么不会这么好玩，等他把他的羊肠子拔出来，我头转回去看看才知道是他。”这样的闹剧以那媳妇的男人把她拖下台去，拉到家暴打一顿，最后这媳妇羞愤交加上吊身亡才结束。他也必须让这场闹剧结束，他又大手一挥，大家都回家去吧，把蒋大发也放了，别误了明天的生产。人们乐呵呵的给蒋大发松了绑。谈笑着回家了。

人群都散尽后，指导员才发现公房里还站着三个小孩，英英也看见她的三个孩子呆若木鸡一样的立在那里，回去，谁让你们来的，哪儿人多往哪儿跑，刚才怎么不踩死你们？刚才还柔媚无比的英英现在是一头老虎。水仙最先反应过来，她们从来不敢多话，她拉着九菊和弟弟飞快跑出公房回家。至于母亲今晚是不是要一个晚上的跪在公房里，这已经不是这些小孩子可以想的问题了。

你跪一夜吧。指导员看着英英丢下了这句话，英英笑了笑，这不是母老虎的笑容，这是一个漂亮女子销魂蚀骨的笑容，指导员反锁上门时突然想起了神话故事里面的苏妲己。他在夜色中走着，他觉得他的体温逐渐升高，身体的某个部位也随着体温升高而膨胀起来，是这个下流无耻的女子勾引的，这个下流无耻的女子竟然堂而皇之的勾引根正苗红的他。他必须回去用这女子柔软的身体来慰藉他的膨胀。这个女子应该张开双腿迎接他。至于会不会被人捉住，至于会不会被批斗，他管不着了。这样的感觉让他小跑着回到公房，高昂的情绪让他哆嗦着手打开房门，又插上门闩。然后他就看到了油灯下的女子脸色绯红，咬着下唇略带嘲弄的看着他，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回来的。他哆嗦着手揭开捆绑着她的绳子。他喘出的气似乎用根火柴就可以点燃。

于是，这间公房里，刚才还在批斗英英，转眼，英英就和这个组织批斗她的人纠缠在一起。谁也不知道，公房门口站着一个人，他的心里如被针扎，直到里面没了声响，他才泪流满面地悄悄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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