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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时事 六星杂谈 【狗的故事】32#还有一只狗 by 夕阳断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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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的故事】32#还有一只狗 by 夕阳断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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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27 02:07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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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南沙贝 于 2013-2-27 14:33 编辑

肉松,是一只被遗弃的狗狗。它的出现在邓小池看来是对自己的救赎,肉松的信任和对主人坚定不移的爱恋,让邓小池决心给肉松一个长久永恒的家。男友对肉松的暴虐和对情感的欺骗,分手成了必然结果。廉租房内,没有暖气没有冷风没有多余的空间,失去爱情失去工作失去生活保障的一人一狗却深深深爱着彼此。陆远的出现似乎改变了一切,但是男女之爱的婚姻相守,是不是真的要肉松的再次被遗弃来成全?如果相聚是为了另外一种离别,肉松应该是愿意牺牲自己的。



  第一章

  我要给它一个家

  肉松的到来,不过是给陈晨制造了小题大做的机会,让他可以顺水推舟地责备我,甚至责难我……我要给它一个家,无论多困难,让我来保护你!

  天狗下凡,无家可归

  岁晚的冬夜,寒气逼人。拔足狂奔时,凉风扑面,每一缕寒气划过脸庞,都宛若烧伤似的灼痛。宠物医院的深夜静悄悄,六十瓦白炽灯的照射下,肉松右眼窝一圈的腥红格外刺目。

  看见我,肉松将自己塞到笼门前,浑身上下被长毛覆盖着的膘肉,从笼缝中溢出,挤成数条火腿肠的形状。将它似猫非猫的虎纹脑袋抵着门栓,肉松焦急地顶撞着笼子,试图拱开那扇阻挠它与我亲近的铁门。

  “你走以后它一直叫唤。”康医生打开笼门,肉松一门心思地扑向我,眼泪汪汪地往我手心里钻,尾巴像上了发条一般呼呼生风地飞速摇摆。见状,康医生抱歉地解释:“一般宠物看不见主人都会不适应叫几声,我们以为它过一阵就没事了,没想到它一直不肯放弃,一直用脑袋顶门,还把自己刮伤了。幸亏没伤到眼睛……”

  “臭肉松。才分开几个小时,你就这么焦虑了?”我用微笑示意康医生并安抚怀中的小东西,“淡定!我不怪你。”一面旁若无人地“审问”肉松,“你这个样子,以后我怎么放心单独留你在家?”听出我嗔怪背后的担忧,肉松愈加有恃无恐地撒起娇来,纽扣一样湿湿凉凉的黑鼻头直往我脸上蹭,花蕊般的粉舌肆无忌惮地为我“洗脸”。

  “最好别让它自己呆太久。”康医生善意地提醒我,“通常独处时间超过四个小时,狗狗就会怀疑自己被遗弃了,尤其像肉松这样有过心理创伤的狗。如果你出门时间太久,最好把它交给朋友照顾,或者寄养到店里,让它看得见人、听得见声比较好。”

  “不用了。”我轻抚它眼窝中已经凝固的血痂,肉松定了定神,并没有躲开我的手,而是宽心地任由我碰触它的伤口。我灿然一笑,语带坚决地回应康医生,“你也看到了,肉松根本离不开我。”沉吟片刻,我实事求是地说,“而且我也离不开它了。所以,我再也不会把它交给别人照顾,大不了,我把社交活动统统控制在四小时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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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发表于 2013-3-9 08:40 |只看该作者
感谢你参加《狗的故事》活动,请投出20票,给你的喜欢的狗狗!
欢迎看狗的故事,选狗明星(投票贴)
http://www.bdlxbbs.com/forum.php ... 4&fromuid=46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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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发表于 2013-3-2 15:38 |只看该作者
才看二节,其他还没有看,先报个到{:soso_e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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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发表于 2013-2-27 10:51 |只看该作者
这是一篇长篇狗故事,也得置顶加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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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发表于 2013-2-27 10:36 |只看该作者
太长了,蟾宫辛苦了{: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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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发表于 2013-2-27 02:30 |只看该作者


  每次肉松摇尾乞怜,我都不忍拒绝。这一次,也不例外。合衣坐起,我好脾气地安慰肉松:“捣蛋鬼,别闹了,马上带你下楼去找小女朋友!”肉松听懂了我的话,飞快地跳下床,“嗖嗖”几步奔到门口,自觉地将牵引绳叼起奔回我身前,摇尾企求,“动作快一点嘛!”

  虽是情人节,有情人的犬主却没有重色轻宠,依旧牵着自家的宝贝们遛弯散步,享受晨光中青草的芳香。天色尚早,草坪上聚集了十多只宠物狗,我刚松开绳扣,肉松便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呼啸而去,冲进狗群中狂奔、求欢。我与狗友们闲聊着,视线始终追逐着肉松,而每隔几分钟,肉松也会弃玩伴不顾,冲到我脚边咧嘴摆尾,安慰说,“放心吧妈妈,我只是陪它们玩玩,我最爱的人还是你。”

  “谁说狗不从小养就养不出感情?”年近六十的穆姐赞叹说,“你看肉松多紧张你,别说你们才相处四个月,就算你跟一个男人相爱四年,他能像肉松一样在意你吗?”

  穆姐家的“彬彬”,是只稀有的意大利灵提犬。彬彬曾是穆姐邻居家的宠物,然而它在那户人家并不得宠,经常成为男主人醉酒后的发泄对象。夜夜惊闻虐狗的惨叫声,穆姐于心不忍心,便花八千块钱将三岁的彬彬从前主人的鞋跟底抢救下来。举家从上海迁居深圳时,在行李传送带上找不到彬彬,穆姐当即昏倒在机场。寻回彬彬后不久,有个暴发户相的中年胖子路过草坪,双目放光地打量彬彬问:“这狗你多少钱买的?我出双倍价,卖不卖?”当了一辈子大学老师,穆姐从未与人交恶,然而那一次,她却勃然大怒,抬眉瞪眼地骂:“你神经病啊!我出钱买你儿子,你卖吗?”

  暴发胖子像躲蜱虫一样逃开穆姐的怒视,穆姐意味深长地告诉我们:“别看我养彬彬才几个月,但它天天跟我同一个门进出,同一张床睡觉,同一张桌吃饭,我早就拿它当自己的儿子了。”

  而说到知恩图报,世上只怕没有比狗更懂感恩的动物了。不足十斤重的彬彬,在与穆姐生活半年后,为了保护主人而与一只流浪的中型犬扭打在一起,从此右后腿落下了残疾。早在南朝时期,“情人”一词的正解是:感情深厚的友人,而日夜陪伴在侧对我们不抛弃、不放弃的狗狗,不正是这样一位有着深厚情谊的“情人”?

  冲着草坪中央追逐嬉闹的狗群,我动情地唤了一声“肉松!”肉松转过脸,咧开宽阔的嘴巴,亮出憨厚的笑容。阳光下,飘动的毛发如麦浪般闪着金光,肉松如一簇燃烧的火团,朝我拔足奔来。像是有酒曲在心头发酵,看着看着,眼窝便酸了,我于是,缓缓地醉了。

  肉松气喘吁吁地赶到我身边,我俯身浅吻它的额头,轻声说:“宝贝,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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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发表于 2013-2-27 02:30 |只看该作者


  这年冬天,老天像个失恋的女人,终日以泪洗面。没有取暖设备的冬日雨夜,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在颤抖。我取出纸箱中最厚那件兔毛毛衣,放进肉松的窝里围成救生圈的形状,愧疚地问候肉松:“宝贝,你冷不冷?妈妈一领到钱,就去给你买暖风机哈。”

  肉松凑近闻了闻我的毛衣,慢条斯理钻进窝,舞蛇似的让身体回旋下挫,支棱起脑袋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这样深情对望几秒钟,肉松突然展开身子,跨出温暖柔软的毛衣垫,迈着琐屑的碎步走到我跟前,探足骚弄我的膝头,仰脸摆尾央求我抱抱它。

  此前听说狗的体温比人的体温高出一至二度,直到我抱起肉松让它粉嫩的肚皮贴紧我胸腹,我才感受到犬类异于常人的高温——对于瑟缩在严寒中的我而言,肉松散发出的高出的那一、二度,无异于冰天雪地里的一团碳火,虽不烫手却足以暖身。

  “对呀,我怎么忘了你是个天然的‘暖宝宝’呢?”我轻声呢喃着,横抱过肉松,将脸埋进它胸口那丛棉絮似的绒毛中取暖。肉松四仰八叉地赖在我坏里,斜眼睨我,宽阔的大嘴咧着胜利的“V”字,乐不可支。

  与肉松共同生活近五个月,我终于在它的提醒下,发现了它除观赏之外的特长——史上最低碳的暖炉。从那天起,只要感觉到寒意我便大声嚷嚷“哇哇,好冷啊!”无论肉松身在何处,必定会第一时间赶到我身边,笨拙地爬上我膝头,为我传递它的热能。因为肉松,阴冷的冬天似乎渐行渐远,而我,竟在睡梦中嗅到了春天的气息。

  情人节那天早晨,我在梦中赴“周公”之约。朦胧间翻身侧臂,左手腕便钻出被窝,搭在了床沿,掌心向下。忽然被手心的瘙痒惊醒,迷蒙中看见肉松正俯趴在我手上,伸着脖子将头顶一撮黄毛塞进我掌中,来回地转动着索要爱抚。

  “怎么?你也知道今天是情人节,一大早就玩‘索爱’?”我话音未落,肉松已“噗通”一声卧倒,反腹田鸡一样亮出待服侍的肚皮,以实际行动回应我,“摸我,哄我,赶紧的!”

  我抽回手,故意不理会它的撒娇,反身背向它继续睡大觉。刚阖上眼,便感觉床垫如称砣落水般重重地坠下,睁开眼,肉松天圆地方的“大饼脸”已凑到我鼻前,口中“哈哧哈哧”的热气直往我脸上喷,光可鉴人的眼睛里闪烁着渴求,“妈妈‘表’睡啦,带我出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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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发表于 2013-2-27 02:30 |只看该作者


  肉松最了解我的罩门,它很清楚我吃软不吃硬的个性。摇头摆尾撒着欢地跑向我,后腿一蹬就蹿到我鼻前,毫不客气地用它的舌头给我洗了个脸。肉松一撒娇,我就没了脾气,扭脸讪笑着请求嘉怡:“不好意思啊,我教导无方,你大人不记小狗过,好不好?”

  “没事儿。其实我也喜欢狗的。”嘉怡侧目观赏肉松与我联合表演的母慈子孝的亲情戏码,艳羡地说,“可惜跟我合租的同事怕狗,而且养狗需要时间和金钱,我现在也没这条件。”

  “那好办。你随时可以过来找肉松玩。”我朝肉松使了个眼色,挤眉弄眼地反问,“它最喜欢泡美眉了,对吧肉松?”肉松配合地走到嘉怡身边,嗅出她身体语言传递的友爱气息,熟稔地将前半身蹭进她怀里。嘉怡搔了搔肉松的下巴,它便全身放松地瘫倒在地,四肢悬挂在凌空,舌头偏向一边,一脸爽歪歪的舒坦。

  按理说,肉松能与邻居打成一片我该感到欣慰,然而看见它如蒙亲眷般与别人缠绵嬉戏,我心里却如同咬破了生花椒一般,又麻又涩。嘉怡告辞后,肉松摆动着它的蟒蛇腰,一摇一晃地觍脸走向我。我越想越不是滋味,唬脸教训它:“见到美女就得意忘形,有奶你就认人做娘,没义气!”

  肉松先是一惊愕,继而明白了我的委屈。弱弱地长叹一声,肉松缓步贴近我脚踝,将自己盘成一团肉质“飞碟”,端端地守在我身边。第二天一早,嘉怡上班前手握半个肉包,站在门前低唤:“肉松,肉松,过来吃包子。”

  肉松抽搐着鼻头,贪婪地吸吮着空气中的肉香,身体却纹丝不动,视线目不转睛地停留在我的脸上,克制的神色仿佛宽慰我说:“看吧,别说有奶,就是有肉包诱惑,我也能坐怀不乱。”“这还差不多”,我心中窃笑,得瑟地抱紧肉松,笑靥如花地催促嘉怡,“你快去上班吧。我们家肉松,只吃我喂的东西。”

  既然说“管住男人的心首先要管住他的胃”,换言之,我作为肉松唯一的“伙头”,它的心自然永远向着我。高跟鞋拖拉的“铿铿”声渐远,我亲吻肉松的肥头大耳,窃喜地嘀咕:“好肉松,干得漂亮!妈妈一会就去买小笼包奖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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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发表于 2013-2-27 02:29 |只看该作者


  爱对了,每天都是情人节

  寒流还没有散尽,左邻右舍已陆续返回,沉寂多日的出租屋,这才恢复了生气。

  平日里,狗粮和零食都封装在密封袋里,因此肉松已形成条件反射——听见塑料袋摩挲声,便认定附近有食物,而且是非它口腹莫属的美食。

  早晨我正在洗脸,对门忽然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一个肥厚的驼色身影灵巧地快闪进门,松鼠似的“咻”的一下钻进茶几底下。

  “肉松,”我步出房间,抬眼张望过道上那个花容失色的女孩,狐疑地问,“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没有没有,它突然扑上来吓了我一跳,但主要怪我自己胆小。”女孩笑容可掬地踱了过来,探目搜寻肉松的踪影,友善地说,“认识一下,我叫徐嘉怡,朋友都叫我嘉怡。我就在楼下的便利店上班。”

  说话间,嘉怡手腕上挽着的透明食品袋,不时发出薄脆的摩擦声。我当即明白了肉松的亢奋。屈膝蹲下,我噘嘴怒视茶几下气喘吁吁的“小强盗”,佯嗔道:“肉松,你又拦路讨吃的啦?真当自己当流浪狗了,羞不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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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发表于 2013-2-27 02:29 |只看该作者


  陈晨进行了四个月的粗暴教育,也没能令肉松屈服就范。假使他知道,肉松能在一周内被驯服,不知他会做何感想。倘若时光倒退半个月,陈晨破口大骂肉松蠢钝时,我一定会郑重其事地提醒他——“嗨,别以为你比它聪明多少。你那点能耐,还不如几根鸡肉条呐!”

  皇家兽医学院的学者认为,狗狗过一天,相当于人活七天。因此,肉松无论在生理抑或心理上的成长速度,都比我有建树得多。

  正月里,北风呼啸。由于房东改建时偷工减料,洗手间并没有安装排气扇,而是敷衍地用牛皮纸板糊住通风口,并随意在纸皮上戳几个透气孔。即使在正午沐浴,寒风仍穿过纸板上的空隙附着在皮肤上,如水母爬过一般刺痛。

  正月初八,屋漏偏逢连阴雨。午间冲凉时,为了防止冷空气对流,我将洗手间的玻璃门虚掩着。刚转身除衣,一阵凉风扫过,刀锋似的划过背脊。回头发现门已被风吹开,我再次将它掩上,怎料,门刚合拢便又开了。这一次,我故意缓慢地关门,门将半掩时,猛然停住,只见,门缝间隐约露出一撮白毛,毛下一只肥厚的爪子,正意摆出敲打的姿势。这下我明白了,阻止我关门的,不是风。

  被我逮了个“现形”,肉松仍临危不乱,撂下“肇事”的前爪,提起两片上唇,吐着舌头嬉皮笑脸地冲我直乐。我再次掩上门,肉松再次提起前爪准备“攻城”,茫然的神态仿佛在问,“搞什么飞机,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坏蛋!”一缕过堂风刮过,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趁它不备,我迅速将门阖上,扣上门栓,蹙眉命令肉松,“妈妈要洗澡,不许捣蛋!”

  门边随即传来几声推打敲撞的声响,大概意识到门已被反锁,肉松终于放弃了。我在无人干扰的寂静中,洗了个还算暖和的热水澡。哼着小调裹着浴袍踏出洗手间,只觉一股臊气扑鼻,无须打量我已了然——跟肉松硬碰硬是有代价的,一不留神,我就中了它的“埋伏”。

  空荡的过道里回响着我的怒吼,肉松却不以为然。猫在茶几下泰然自若地卷舌舔鼻,迎向我怒不可遏的目光,肉松张着圆月一样的眼睛,忽且眨巴一下,满脸的惆怅似乎在申辩——“你瞪我也没用,我也不想这样,谁让你把我拒之门外的。”

  做了坏事还神气十足,真让人气不打一处来!顾不上清理鞋底的狗尿,我俯冲到它身前,抬起手气急败坏地呼向它。出乎我意料的是,肉松并不躲闪,甚至不像面对陈晨施暴时眯眼侧头浑身发紧。它只是定睛凝视着我,轻轻地摆动着尾巴,出其不意地抬起前肢搭在我脚背上,娇憨地哼哼几声。肉松清澈如水的眼眸诉说着信任,流转的眼波仿佛在问,“咋的,你是想跟我玩,还是准备给我按摩?”

  它不相信,或者说,它从未想象过,我会像别人一样体罚它。何况,肉松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它不过是,无法忍受我离开它的视线,所以不得不用它的方式吸引我的注意力罢了。蓦然间,我想起《狗狗对主人说的十句话》中那句:“我永远信赖你,无论你带给我的是地狱还是天堂。”一层水气,氤湿了我的眼眶。我轻轻地将手覆在肉松的背上,抚弄它羽绒似的背毛,感受着它温暖的绒毛下不易觉察的细弱的脉搏,欲语凝噎。

  自那天起,我养成了不关门的习惯。即使出门倒垃圾,我也会虚掩房门留一条缝,以方便肉松,将我锁定在它二百多度的视野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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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发表于 2013-2-27 02:29 |只看该作者


  “它还没学会定点如厕?”潘舟难以置信地问。

  “是啊,为教它上厕所,我都快脱力了。”

  “肯定是你的训练方法不对。”潘舟温和的语气洋溢着怜悯,“这世上没有学不会的狗狗,只有不会教的主人。”

  闹了半天,肉松随地大小便,真是我的过错?有外人替它撑腰,肉松也有了底气,悠然自得地旁观我替它打扫“战场”,微张的嘴巴流露出一丝狡黠的坏笑。那一霎,我发了狠,决心要好好“惩治”这个不讲卫生的坏家伙。

  为了做个称职的犬主,我淘来若干本“养宠大全”,认真学习,记取教训,总结经验——经过三天的旁观,我终于发现肉松在饱腹后或兴奋时,特别容易失禁。摸清了肉松的“放水”的规律,我便能因犬制宜、有的放矢。

  年初四的清早,肉松狼吞虎咽地享受它的早餐,我已在洗手间铺垫好报纸,时刻准备着在它“使坏”前擒住它。水饱粮足后,肉松亮出它方便前的招牌动作,小脚老太太似的琐屑地转着圈,绕着茶几腿垂头俯瞰,东闻西嗅。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箭步冲上前,横空环抱住肉松,拔足狂奔进洗手间,将它置于报纸上,转身拉上门栓。

  隔着门板,我煞有介事地勒令肉松:“有‘大号’‘小号’赶紧解决,不排干净你别想出来。”

  起初肉松还试图反抗,淘金者一般锲而不舍地挠门。过不多时,不堪忍受膀胱的压迫,门后的“沙沙”声渐弱,取而代之的是报纸被踩踏、刨掘的脆响。呼吸间泛起一阵熟悉的酸臊味,我掏出准备好的鸡肉条,推开门,谄笑着迎了上去。手指着报纸上新鲜出炉的桔色液体,将鸡肉条奉到肉松路边,我讨好地请求:“对啦,在这里NN就是好狗狗。”趁我不备,肉松叼过鸡肉条,大摇大摆地信步离开,留下兴奋的我替它善后。

  书上说,狗狗记吃不记打,因此训练它们需要奖励而非责罚。果不其然,小半包鸡肉条下肚后,肉松已能充分掌握时机,每天一“糟蹋”完报纸便飞奔到我身边,凌空跃起,瞄一眼洗手间又瞟我一眼,摇头晃脑地催促:“亲爱的,我又做对一件事。快给我奖励,顺便帮我清理一下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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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发表于 2013-2-27 02:28 |只看该作者


  我不了解你,但我信任你

  春运一来,**旋即沦为空城。还没来得及与左邻右舍熟络,他们已作鸟兽散,返乡过年。起初我还抱怨过房门不隔音,但当另外五间房内鸦雀无声时,我却分外怀念曾透过门板传来的嬉闹声。

  年三十的清晨,潘舟搬来一盆迷你金桔①,笑逐颜开地说:“一会要赶火车回家,送你和肉松的新年礼物。希望你们来年都大吉大利、万事如意。”

  我们倚门寒暄时,肉松擎起前肢趴在金桔树根部,两片丰腴的上唇微微耸动着,照例透过它灵敏的嗅觉,检验着“天外来客”。东闻西嗅了好一阵,确信金桔不会对我们的人身安全构成威胁,肉松这才扭着福态的臀部走开,网开一面地给金桔树“放行”。

  潘舟搬运花盆的途中,一枚二两重的金桔从枝桠上滚落,不差毫厘地砸中肉松的天庭。弓身弹开半米远,肉松一脸错愕地望着我,不可思议的眼神仿佛在问:“是谁?刚才谁打偶?”

  “不是我。”潘舟与我同时耸肩摇头,争先撇清嫌疑。肉松狐疑的目光从我们脸上扫过,最终,视线锁定在那颗冒“虚汗”的肇事金桔上。肉松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溢出桔汁的“凶手”,小心翼翼地逼近金桔,尾巴像鸡毛掸似的耸立着,“呜呜”地发出警鸣。对峙片刻,发现“凶手”不具备杀伤力,肉松这才如释重负地趟过金桔,收腹弯腰,四肢外阔……

  “不可以!”当我意识到大事不妙时,已经来不及制止肉松用尿液“收复”金桔。彻底占领了金桔势力范围内的疆土后,肉松闪进茶几下,扑闪着乌亮的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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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发表于 2013-2-27 02:23 |只看该作者


  肉松无心理会我的辩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手,急迫地直立站起,前肢搭在我膝头,眼睁睁地看着我囫囵又吞下一块饼干。刚咽下饼干,牙槽的苦涩逼使我将那团受潮而变了形的面粉反刍出来。拖出饼干袋仔细一瞧,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吃掉半包除臭饼干!

  “怎么办?我吃了你的饼干,不会拉肚子吧?”扬起剩下半袋五颜六色的饼干,我嘟起嘴寻求肉松的安慰,它却直勾勾地盯紧饼干袋,哈喇子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半晌,见我没有喂食的迹象,肉松眉心拧作一团,皱起鼻头哼哧哼哧地喘着气,不由分说地转过脸,诡笑着背过身去。

  望着那团不怀好意的负气背影,我哭笑不得地向潘苓诉苦:“我自己才吃一块八的大米,却舍得给它买五块一斤的进口狗粮。吃它一块饼干,居然跟我玩冷战,小没良心!”

  “早晨新闻才说重庆一女大学生误食狗饼干过敏,脸肿成包子了。你怎么还敢吃?”被潘苓一提醒,我顿时感觉头昏耳热喘不过气来。捧起脸冲到镜子前照了照,似乎真的感觉两颊像浸了水的馒头一般,膨胀了起来。

  “完了!我中毒了!我要毁容了!”我绝望地瘫坐在地,应声放倒了自己,余光扫向不远处的肉松,凄婉地申诉,“报应啊,误食你的饼干,就快跟你一样变成大饼脸了……”这招果然屡试不爽,见我瘫倒,肉松飞奔而至,紧张地在我身上东闻西嗅,并用它宽阔的脑门昵狎地蹭着我的脸,以狗的方式挽留我的神智,不让我昏厥。就如同汶川地震中,两只流浪狗通过舔舐供给六旬老妇水分,让她创造被一百九十六小时的生还奇迹一般,在狗狗纯净的心灵中,只要人类一息尚存,它们就会不遗余力地救助人们,无论他们熟悉或陌生。“假死”的行为再次获得肉松以德报怨的救助,我窃喜地翻身坐起,肉松一个猛子扎进我怀里,喜出望外地转着圈快速摆尾,毫无保留地表达它的喜悦。

  言归于好后,肉松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像条巨型毛毛虫似的赖在我怀里娇嗔地蠕动。享受着肉松的昵爱,我冲动地想打电话告诉陈晨——“嗨,还真让你说对了。爱一只狗比爱一个男人轻松多了。我宁愿守着肉松过,也不愿在你身边多呆一秒钟!”

  纵然肉松偶尔会耍个小心眼,偶尔吃些干醋,偶尔任性偶尔调皮,但它从不真心与我计较。大抵,这就是真爱吧。无论我们之间发生过怎样的摩擦与误会,肉松总能尽释前嫌,像从未受过伤害一样地全心爱我,屡屡主动与我重修旧好。

  依黑格尔哲学所说,“爱的最高原则,是把自己抛舍给对方。”那么,肉松如此义无反顾的爱恋,教我如何不心疼?

  谁能不爱那个无偿无私地爱着自己的人?

  反正我不能。哪怕,TA只是一只看似无用武之地的观赏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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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发表于 2013-2-27 02:22 |只看该作者



  有爱的出租屋就是天堂

  尽管出租屋地方不大,房间却因改建粗糙而千疮百孔。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阴冷沉厚的寒风,穿过关不严的窗棂缝隙,和没有封堵的空调排水孔,阵阵袭来。睡前,我向肉松道了声“晚安”,将填满棉絮的天蓝色犬窝放上沙发,抱起它放进温暖舒适的窝里,以椅背替它抵挡凄厉的北风。

  如今再没有陈晨的阻拦,沙发、床铺或拖鞋,房间内的任何地方,都对肉松彻底“解禁”了。然而我半夜醒来,摸黑下床,却险些被脚边一团微温的物体绊倒。无故被我踹了一脚,肉松闪躲不及,一个踉跄滑倒在床边,急促地发出一声吠叫。

  我急忙打开灯,仔细将它身上检查一遍,一面轻声道歉:“宝贝,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的。”肉松侧身抬起后脚捋了捋脑袋顶被我无意中踢乱的“头发”,毫不怀疑地信步上前,昂起头轻舔我掌心,星光一般清亮的目光似乎在宽慰,“‘木事’,偶尔挨一脚我还顶得住。”肉松润泽的舌头好似新鲜的三文鱼刺生,手心被它滑过之处,绵软且微凉,我的心也随之融化了。

  沙发上的犬窝冰凉如水,不知道肉松趴伏在冰凉的瓷砖地板上,卧守我床边已有多久。回想过去二十七年的光景,从没有谁,如此这般拿出蚊子嗜血的韧劲儿执拗地陪护我。我心头一暖,皮肤表层立刻激起一排鸡皮疙瘩。

  “傻瓜,就那么离不开我呀?”我带着哭腔将肉松的窝拖到床畔,佯嗔道,“好吧,以后就恩准你跟我‘同床共枕’。”

  肉松像个讨到大便宜的孩子,欢天喜地扑进窝里,得意洋洋地仰起肚皮央求我的爱抚。熄灯前,肉松翻过身来,花卷般在窝里蜷成一团,守在我身旁安然入寝。

  腊月二十九,城市里的外来人口陆续回家过年,平日里车马喧腾的香梅路也渐归寂静。老妈来电时我正对着电脑屏幕冥思苦想,顺手从抽屉里摸出一块饼干裹腹,一面口齿不清地解释:“我是在火车上,不是跟你说过要去陈晨家过年吗?”

  “春运的火车会这么安静?”

  “啊?!”眼看纸包不住火了,我慌忙高举手机人为制造空间感,扯着嗓子喊,“什么?听不清。要钻山洞了,信号不好。拜拜……”

  挂掉电话,才发觉自己惊出一额冷汗。瞟一眼此桩撒谎案件中唯一的旁观者,发现肉松也正斜眼瞟我,冒出心型舌尖的嘴似笑非笑。我心头一颤,仿佛盗窃时被撞破似的虚惊不已。

  “看什么看。”我佯嗔,“我撒谎还不是为了陪你。要是妈知道我失恋,肯定会逼我回家过年。我走了,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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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发表于 2013-2-27 02:21 |只看该作者


  “你跟刘珍……”事到如今,追究他们暗渡陈仓的时间和过程已不具意义,我只能如实说出,“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真的,你们是绝配。”

  “要不是觉得你更适合我,我早下决心跟她结婚了,哪还有你故作姿态的机会!”

  “你不娶她不是因为我比她好,”大彻大悟后,我一语道破,“只是因为你的骄傲不肯宽恕她曾甩过你的历史。”

  陈晨像个底牌被对手看穿的赌徒似的不安且狂躁,暴怒地喊了句:“有种你别后悔!”蛇行一般画着八字,迂回地穿过公用走廊,陈晨忿忿地败阵而去。确信陈晨已走远,肉松这才飞扑向它至爱的布熊,咬着布熊的耳朵拖到我鞋尖上,嘴巴咧成欢欣的“U”字,双目放光地请求我,喉咙里轻快地“啊哇呜”地低唤,似乎催促说:“装酷真辛苦。妈妈,快点陪我玩追熊游戏!”

  过完春节我就二十八岁了。对于一个青春过半的“没女”来说,刚获知前男友与女上司的红墙轶事,我理应痛哭甚至崩溃。然而,看见肉松那张唇角咧到耳朵根的笑脸,我却忍俊不禁。思前想后,坏男人有时真不如一只好狗,因为他连基本的忠诚都做不到。而即便我顾此失彼伤了肉松的心,它仍不嗔不怒不怨不记恨,一如既往地信赖我,依恋我,爱护我。

  冬日深夜,从三十一楼的窗户望出去,远眺是阴影中郁郁葱葱的山蛮,近看是浮光掠影的楼宇,香蜜湖的繁华昌茂尽收眼底。然而,繁华盛世,皆与我无关。在这座号称“全国经济辐射能力最大”的城市之中,我只能租住在十八平的弹丸之地。而我唯一的财富,是肉松。

  “肉松,来。预备!”重重地长叹一声,我抚弄着肉松胸前丰沛软呼呈深V字型的翎毛,扬起灰头土脸的布熊,连同令自己心灰意冷的过往,一起用力投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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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发表于 2013-2-27 02:21 |只看该作者


  “小样,定点如厕你学不会,争风吃醋倒无师自通啊。”心酸过后,我将肉松抱上沙发,颔额笑称,“多大点事啊,就值得你泪‘牛’满面?得得得,I服了U。沙发也好,鞋面也好,就算是我的床,只要你喜欢,随便上。”

  肉松似乎听懂了我的“放行令”,身子前倾,前脚用力抓紧沙发边沿,微微探出脖子,阿谀奉迎地伸出湿漉漉的舌头,以舌尖扫过我的下巴,以示求和。

  日月交替时,陈晨攥着被肉松咬掉鼻头和一只眼珠的布熊登门。望着他手中那只惨不忍睹的“熊样”,我无奈且感伤。

  “这就是你说非送来不可的‘重要’宝贝?”

  “是啊。这可是肉松最喜欢的玩具呢。”不了解内情的人必然会被陈晨大言不惭的神色所蒙骗,当真以为他急狗所急、想狗所想。然,转瞬,陈晨已顺理成章地将话题过渡到儿女私情上,单刀直入地说,“其实你何必做得这么绝?我又不是十恶不赦,分了手也可以做朋友,不必成仇人吧?”

  为了显示他的善意,陈晨晃了晃缺鼻少眼的布熊,低声下气地歪过头讨好肉松,“肉松看!这是什么?快来玩你的小熊!”

  蹲在门边的肉松挺起背,抖了抖毛,挪向一脸谄媚的陈晨。就在陈晨拉开架势准备和肉松玩“寻回”游戏时,肉松看也不看他一眼,兀自将身子一横,四肢一抻,毫不客气地以它布满脂肪的庞大肉身,填堵住门缝的入口。

  陈晨压抑地轻声骂了句“死狗”,我捉紧门栓,唤回肉松,准备驱逐这位不速之客。

  “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别给脸不要脸!”陈晨一掌撑住门,一手将残破的布熊扔进屋内,咬牙切齿地炫耀,“你不跟我好是你的损失。你信不信,我今天跟你分手,明白立马能找到人结婚!”

  “恭喜。”我打心眼里感激那个代替我跳火坑的女子,由衷地说,“祝你们百年好合。”

  我越急于摆脱他,陈晨越想显耀自己的金贵,趾高气昂地挑衅:“你以为我编故事骗你?不信你现在就给刘珍打电话,问问她是不是很想当陈太太!”

  至此,我才理解刘珍提及陈晨时那似笑非笑的暧昧,也终于明白陈晨夜归时,肉松为何会努起鼻头仔细闻嗅他身上不属于他的异味,并常常发出不友善的低吼。这段在我看来可以勉强度日的关系,早在暗中滋长出毒瘤,而肉松如同一根银针,挑破了我熟视无睹的暗疮,迫使我正视那染了腥流出脓的所谓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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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发表于 2013-2-27 02:20 |只看该作者


  “好肉松,咱们有钱过年啦!”我得意忘形地向肉松宣告喜讯,忘了自己仍亲密地捧着小扑。肉松毫不松懈地端详着我,身体忽然后挫,四肢猛一蹬踏——我只觉一阵猛浪的寒风袭来,双腿似乎被重物逼压着,定睛一看,肉松已凭着对小扑的羡慕娘忌妒恨,奇迹般地跃上了沙发,称砣似着压在我双腿间。

  小扑与肉松仅隔着几公分的距离,彼此呲牙咆叫着,肉松奋力站起,将它全身的重量压在我腿根,抻脖探脑地试图袭击小扑。我本能地高举起小扑,抖动膝盖,肉松失了重心,连爬带滚地跌落地下。望着狼狈不堪的肉松,我气急败坏地教训:“做狗要厚道,今后你是吃进口狗粮还是国产狗粮全仗着潘小扑的面子,你可不能这样忘恩负义!”

  从它对待陈晨不卑不亢的态度就不难判断,肉松是只有气节的狗。果然,它对我的训话充耳不闻。如同一只困兽,肉松用尽全身力气再次跃上沙发,英勇地扑向小扑。潘苓趁机抱走小扑,我誊出手来,毫不犹豫地将肉松轻掷落地,威严地命令:“立定!不许上沙发!”

  见我动了怒,肉松放弃了争宠计划,不声不响地走到一旁,负气地趴下,将它浑圆的屁股对着我,无声地发出抗议。直到潘苓抱着小扑告辞,肉松始终以沉默的背影与我僵持着。潘苓朝着那个圆滚滚的屁股唤了几声:“肉松,我带小扑走啦。肉松!”肉松纹丝不动,连喘息声,都若有似无。

  “果然是皇族之后,”潘苓打趣,“这脾气可真够倔的。”

  既然说打狗要看主人面,那么爱犬不懂事,主人的脸面上自然也过不去。

  “肉松,过来!”我快步走向肉松,有些恼怒地扳起它的脸,登时倒抽一口凉气——肉松清澈如琉璃的双眸,此刻被丰润的泪水浸泡着,纽扣般的鼻头两侧,分别挂了串晶莹剔透的泪痕,从眼眶中吧嗒砸落瓷砖地板上的液体,顷刻间氤成一朵朵凋零的泪花。除了震惊,我所有的感知只剩下心疼。我托起肉松巴掌大的脸盘,捧在掌中不知如何是好。我的重视终于让它那颗悬空的心滑进肚子里,肉松眼泪汪汪地望向我,喉腔中继续呜呜低咽,耷拉在股下的尾巴,如夏夜里的蒲扇一般轻柔地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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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发表于 2013-2-27 02:19 |只看该作者


  送你一捧童犬泪

  心理学家说,“喜欢养狗的人多数有爱心,充满活力,乐观,富于进取心和责任感。”尽管,养狗族群中偶尔会出现一个不爱岗不敬业的败类,比如刘珍。但那只是偶尔掺进绿豆之中的一粒沙。绝大多数爱狗之人,的确对得起“爱心”、“乐观”、“进取”和“有担当”的美名,比如潘氏小夫妻。

  次日,帮我垫付三个月房租押金后,潘苓特意告假,陪我从陈晨屋里“顺”走我和肉松的私有物品。离开前,我随手撕下一角月历,用装箱笔写下三个大字“我走了”,甩下钥匙,淡定地离去。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抱着小扑坐在茶渍斑驳的旧沙发上,环顾巴掌大的出租屋,潘苓眉心紧锁关切地问,“住处解决了,接下来该考虑温饱问题了。”

  “过完年赶紧找工作呗。”我咧嘴抬眉,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尽量不让她看出我的焦虑,“我还留了点钱,可以支撑到春节后。反正,我跟肉松都吃得不多,好养活。”

  “你不是会写文案吗?”深思片刻,潘苓猛一点头,目光炯炯地望向我,“正好我们公司最近推出一个新产品。广告文案你来写,酬劳按公价给你,发票我想办法解决。”

  “哇噻!那我既可以在家陪肉松,又可以赚生活费,爽死了!”

  “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潘苓一挤眼,俏皮地说,“公司从没试过找个体写文案,你可要给点力,别拆我台哦。”

  “必须的。”如同一只饥寒交迫的麋鹿,在漫天黄沙中忽然嗅到了青草的芳香,仅是想象那笔优渥的稿酬,已令我眉飞色舞,“我以肉松的名义起誓,保证拼尽‘脑’命地干活!”

  “如果合作顺利,以后我们公司的文案可以交给你,我还可以替你开发周边的客源。发财不敢保证,但衣食无忧还是有希望的。”

  这岂止是天掉馅饼?简直是福从天降!我一得瑟,从潘苓手中夺过小扑,额头贴额头地顶着它脑门感叹:“这么好的人家怎么就让咱俩撞上了呢?小扑啊小扑,咱们是哪辈子修来的福?”

  肉松原本像只趴趴熊一样安静地俯在我脚边,一见我与小扑亲昵,肉松当即显露出不安。仿佛弹簧一般迅速收缩四肢,肉松从地面上弹起仰视着我,费解的神情仿佛在斥问:“搞什么飞机,我们俩才是一国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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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发表于 2013-2-27 02:19 |只看该作者


  “别拔高了你自己,也别抬举了我。”我看着那个“疯”一样的男子,心如死灰,铁青着脸一语道破,“你要跟我结婚,只是因为你舍不得在我身上投资的时间和金钱。我很感激你当初收容了我,所以我一直跟你分摊房贷和伙食费。如果你把我们在一起的两年看作是对我的恩慈和施舍,非要我以结婚来偿还。那我告诉你:办不到!”

  “不结婚可以。”陈晨挑眉抬眼,使出他惯用的杀手锏,挑衅地问,“谈恋爱也要花时间和金钱成本的。我的损失,你怎么赔?”

  “照价赔。”我取出准备好的存折,砸到陈晨身上,斩钉截铁地说,“你可以买我的时间和感情,我也可以把它们再买回来!”

  陈晨毫不客气地当着我的面展开存折,看了一眼结余数字。他知道那几乎是我全部的积蓄,于是咧嘴满意地笑说,“这个价钱挺合理,我接受。”迅速收回火车票,陈晨神气十足地晃了晃两张开往老家的火车票,坏笑宣布,“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你不想嫁,大把女人抢着要做我老婆。”

  心头不由自主地一颤,正想追问究竟,康医生来电催促:“邓小姐你赶紧来一下,肉松出了点状况。不严重,别担心。但你最好能来一趟。”

  想到我离开宠物医院时肉松凄厉而沙哑的嚎叫,我忽然间明白了谁在我心中最重要。我把心一横,暗骂:“去TMD,你爱娶谁娶谁去吧!”

  大门阖上的一刻,陈晨气急败坏的怒吼鱼贯而出:“蠢货!你有种就抱着那只死狗过一辈子吧!”

  恶毒的诅咒如深冬凉夜里,一盆由头浇至足背的冰水,顷刻间令我冷静下来,并感到前所未有的松快。

  多亏了肉松,因了它的单纯令我看清那些丑陋的灵魂,因了它的执着,使我有勇气告别生不如死的工作和感情关系。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我丢掉了工作,离开了男友,失去了住所,甚至割舍下大部分存款。

  但是,我无所畏惧。

  因为,我还有肉松。

  如歌中所唱:“两个人寒冷靠在一起,就是微温。”

  辞别旧岁,不正是为了迎接新的美好么?想到肉松,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带着解脱的轻松,和对未来的期待,奔向属于我们共同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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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发表于 2013-2-27 02:19 |只看该作者


  “放心吧,肉松。”康医生将肉松放进铁笼支起的“病房”,笑容满面地鼓励它,“你妈妈这么爱你,她不会不要你的。”转过头,康医生信心满满地望向我说,“不用担心,有事电话联系。它状态还行,打几天消炎针估计就没事了。”

  拍片,针药,寄宿加营养品,医疗费一共八百。我暗自庆幸,来的路上英明地省下二十元车资。红着脸支吾请求:“康医生,我身上钱没带够,明天接肉松的时候付清行吗?或者,我一会去银行取了再来?”

  “没关系。明天给吧。”康医生低眉看看肉松,和颜悦色地看着我说,“我相信你。”我心中了然,被康医生隐藏的后半句话其实是“我相信你——对它的爱。”

  我心想,即使为了这份惺惺相惜的懂得和信任,我也绝不放弃。

  陈晨回家时已然忘了因他而起的事故,他甚至忘了肉松的存在。

  慎重地掏出两张三天后开往衡阳的火车票,陈晨点了根白沙,慢条斯理地说:“好不容易弄到的票,还是按原计划跟我回家见见公婆吧。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还是按原计划过完年结婚吧。”

  “我们都走了,肉松怎么办?”

  迎着我试探的目光,陈晨这才如梦初醒,漠不关心地问:“对哦,肉松呢?它没事了吧?”

  “托你的福,死不了。”受不了他那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我恼怒地脱口而出,“要回你回,我不会扔下肉松不管的,我也不会跟你结婚的。我们分手吧。”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居然为了一只狗要跟我分手?”猛吸一口烟,陈晨布满血丝的眼睛凶狠地盯着地面的狗碗,咬牙切齿地说,“你自从沾上那只死狗,整个人都变了,它肯定是魔鬼派来破坏我们的恶灵。”

  “你错了。它其实是天使派来点醒我,保护我的。”事到如今,陈晨还如此冥顽不灵地推诿责任,我不禁发出几声冷笑,“是它让我看清楚,你是多么冷血而且自私的一个人。”

  “我冷血?我自私?我不爱你,会给你吃给你住还要跟你结婚给你名分?”此刻的陈晨不再心疼他的实木地板了,忿忿地将烟蒂扔在脚边,重重地跺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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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发表于 2013-2-27 02:18 |只看该作者


  “去!你当我是吸油面纸啊!”我这样笑骂着,却当真捧起那碗花生油,小心翼翼地吸了起来。一股油腻到恶心的气味扑面而来,嘴里像含了一大块肥肉似的裹着一包油,咽不得又吐不掉,心里直想骂娘。

  我用力撑开嘴唇,牙齿恰到好处地含着,尽量不让口腔中的其他部位碰触到吸管。想必,我的五官已经挤成了一团,汹涌的唾液也顺着开启的唇角缓缓溢出。陈晨适时地抱住肉松的脑袋,并拢四指,用他关节突出的手生生挤开了肉松的嘴。

  我急于吐掉满腔的肥腻,低着头,不管不顾地将一管油吹进肉松的食道。被陈晨用两个虎口牢牢钳住,肉松完全动弹不得,被挤得变了形的眼睛,像两颗不规则的纽扣一般,充满惊惧地盯着我。

  肉松大概怎么也没想到,我舍得对它痛下狠手。它那诉说着害怕与怀疑的眼神刺痛了我,我推开陈晨箍紧它的手,扔开吸管,慌忙抚慰肉松。尽管刚刚遭受莫名的灌油酷刑,肉松却没有丝毫的犹豫,放心大胆地反身歪倒,将它最柔软的腹部交付到我手下。

  “你下班回来顺便买瓶橄榄油吧,”我一面愧疚地安抚肉松,一面叮嘱陈晨,“那个橄榄油,肯定比花生油好喝。”

  “疯子。”陈晨哭丧着脸,自欺欺人地拍掉手上的狗味,垂头丧气地出了门。

  “被喝下”二十毫升的花生油,肉松的呕吐症状虽然得到了缓解,胸口处闷声咳嗽的频率却越来越高。担心延误它的病情,我翻出身上仅有的四百零三块七毛,抱起肉松就往宠物医院跑。

  由于大巴明文规定谢绝宠物“乘车”,我只好站在路边向呼啸而过的的士招手。好不容易来了辆不拒载的的士,司机探头问“去哪儿?”时,我隔着棉衣口袋摸了摸为数不多的现金,一咬牙说:“对不起,忘带钱了。您走吧。”

  康医生为肉松照了个X光,却没有发现异物,于是建议说:“奥尔良烤翅有点辣,也可能是刺激它的胃所以发炎了。要不今天先放在这观察一宿,打消炎针看看,状况好的话明天你再来接它。”

  我贴身俯问肉松:“今天跟康医生玩一晚,明天一早妈妈就来接你,好不好?”肉松不情不愿地轻轻晃动着尾巴,不停地交替着抬起两只前掌,求饶似的寻求我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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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发表于 2013-2-27 02:17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两个人的寒冷靠在一起,就是微温

  栖身于破烂之所,精神与情感世界满满的是温情,流离失所这么多年,你才是真正爱我的。

  我怎么舍得你难过?

  距离新的一年只剩下短短数日,在这辞旧迎新的临界点,我已然丢弃了那份忍辱偷生的工作。现在,我不得不思考,是否应该顺便放弃这段忍辱负重的感情。

  农历十二月二十六日早晨,冷风嗖嗖,阳光暧昧地与云层玩着躲猫猫的游戏。阴晴不定的天色,为我的分手请求又添一抹浓重的悲情色彩。为郑重起见,我特意换上浅灰色职业套装,并心不在焉地在自己脸上画“油画”。
  容光焕发地走出洗手间,正想对陈晨说“我们谈谈吧”,却听见他大惊失色地喊叫声:“小池你快来看看,肉松这是怎么啦!”

  我疾步冲到客厅,发现地上有一摊金黄色粘液,肉松软软地坐在一边,嘴角挂着一丝涕状的粘液,表情痛苦,上气不接下气地干呕着,不时伴有几声闷咳。

  “你给它吃什么啦?”养狗经验尚浅的我,被这突发状况吓得手足无措,只能效仿育婴电视中年轻母亲的方式,轻轻拍打肉松肩胛骨与颈椎的交集处。

  “我好心让了半只奥尔良烤翅给它吃,”陈晨也被肉松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得不轻,吞吞吐吐地辩解,“我就是觉得平时对它太凶了,想补偿它一下,谁知道会成这样呢?”

  经我在背上的一气儿瞎拍乱敲,肉松的喘息更粗重了,连咳几声后,它竟像孕妇一样,开始“哇哇”地剧烈呕吐出黄液。第一次亲眼目睹狗呕吐,我和陈晨彻底被雷倒了,俩人面面相觑,却又束手无策。

  “你根本不是想补偿,你是想谋杀它!”我轻抚有气无力的肉松,语带哭腔地声讨陈晨,“你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关键时刻,陈晨不像我一样感情用事,而是沉住气思考对策。终于,陈晨急中生智地劝:“你现在骂我也救不了它,赶紧给医生打个电话吧。”

  经陈晨一提醒,我这才想起向宠物医生求助。简单几句描述,康医生已能隔空诊断出:“不能喂宠物狗吃鸡,鸡骨头太硬,不好消化。估计肉松是被鸡骨头卡住了。”

  “那怎么办?”我狠狠瞪一眼陈晨,几欲哭出声来。

  “它没有出现窒息情况,说明不太严重。你先灌它几勺花生油试试,如果还不行,等九点钟医院开门你再抱它过来。”

  “真稀奇!”一听说不危及性命,警报信号直接由“黑色”降至“黄色”,陈晨半蹲着旁观肉松,不爽地嘀咕,“狗不能吃骨头,那还叫狗吗?”

  我也正为此纳闷,却佯装镇定地喝他:“你懂个鬼!猫还吃草呢,有什么不可以的?去,舀碗花生油过来!”

  肉松的鼻子何其灵敏?尽管身体已疲软无力,闻见一股起腻的油腥味儿,它还是使出所剩无几的力气甩动着脑袋,抵死不从。见状,陈晨从碗柜中取出喝珍珠奶茶剩下的吸管,豪爽地扔给我说:“你先吸上来再吹到它嘴里,最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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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发表于 2013-2-27 02:17 |只看该作者


  “马上就过年了,这会也找不到工作。你这一辞职,年终奖也泡汤了。我一个人要供房,还要养你,再养只狗真的负担不起。”陈晨显然误解了我的静默,错将我的不屑当成了自责,咄咄逼人地要求,“反正肉松才来几个月,趁着感情不深,早点把它送人吧。”

  “不。”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如冰刀一般凌厉,“要走,我跟肉松一起走。”

  “你……”陈晨的两颊因牙关咬紧而大面积地凹陷,沉吟许久,他才耐着性子放缓了语气说,“我已经跟家里说好了,春节一起回去商量婚事。还有几天时间,你自己考虑清楚,到底是人重要,还是狗重要。”

  简直荒唐!我真想反问陈晨“你觉得你爸重要,还是你妈重要?”

  情感无从比较,因为万生皆平等,更因为情义无价。

  当然,对于某一类人而言,万物包括感情,均有价码。比如,舍得花重金买狗却舍不得花薄酬为狗治病的刘珍;又如因我失业后对我的包容与耐心大打折扣的陈晨。

  能够计算出折旧率的爱,便不是爱。会贬值的情,也无关情。

  所有动机不纯的相遇,都难逃始乱终弃的宿命。于是,喜喜变成归西的“西西”,欢欢也落得郁郁寡“欢”的下场。

  而我,绝不允许肉松成为第二个喜喜。

  是夜,安顿好惊惶未定的肉松。我摸黑步入卧室,站在一片死寂中冷笑问陈晨:“需要考虑清楚的人是你。你跟我结婚,到底是因为你爱我?还是因为你到了适婚年龄,而我刚好在你身边?”

  这一次,轮到陈晨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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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发表于 2013-2-27 02:16 |只看该作者


  在这间公司里,由来只有刘珍耍横撒泼,从没有一个人胆敢像我一样以卵击石。头一遭被迎头唾骂,刘珍羞愤难当,便也口不择言地“粗”口成章:“SB!妇人之仁!胸无大志!难怪你不成大器,干了三年还是个普通文案!你这种智商,注定一事无成!”

  “我没你升职快,是因为我不跟高层睡觉。”情急之下,我一语道破公司上下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刘珍暴跳如雷地骂了句“FUCK”然后盛气凌人地说,“YOUAREFIRED!”

  “谢谢!”我从没有一刻这样清醒冷静,无畏地道出深藏于内心许久的真心话,“碰上你这种只有性没有人性的上司,我早就不想干了!”

  我捧着琳琅满目的私人物品,大义凛然地步出写字间。还未进电梯,便被接踵而至的短信轰炸。每一个吃过刘珍闷亏的同事,都对我堵枪眼式大义灭“珍”的行径赞叹不已。

  除了与我最为亲近的陈晨。

  “自从你买了这只死狗,你就彻底疯了。”陈晨叫骂着仍不解气,倏忽攥起剩下一半的矿泉水瓶,醉酒似的东倒西歪地追打肉松。无妄之灾来得太突然,肉松莫名捱了记闷棒,意识到我也拦不住暴怒的陈晨,它尖细地哼唧一声,耷拉下耳朵夹紧尾巴,从卧室到厨房,从桌脚到凳底,忽左忽右地玩命逃窜。由于极度惊慌,肉松失禁了。它奔逃的路线上,亮晃晃地散落一串或几滴尿液。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信手举起了餐椅,火冒三丈地警告陈晨,“你再敢动它一根毛,我就让你后半辈子坐轮椅!”

  确切地说,陈晨并不相信胆小如鼠的我敢朝他抡椅子,他只是被我反常的气势震慑住了,眼神僵滞话语囫囵地反问:“你,居然为了一条狗,要谋杀亲夫?”

  “去你的亲夫。”自觉行为乖张,加上手臂也举得酸痛了,我没趣地放下椅子,彪悍地宣布,“谁敢欺负肉松我就敢跟谁拚命,不管TA是谁!”

  “自己老公也拼命?”陈晨倍受挫折,难以置信地问,“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一只狗?”

  “如果你爱我,为什么不能爱屋及乌?”我没有问出口,答案却已了然于胸。因此,我选择了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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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发表于 2013-2-27 02:16 |只看该作者


  犬在,人在;人在,犬在
  “肉松,还好吧?”距离春节假期还有几天时间,刘珍突然人品大爆发,主动过问肉松的近况。

  “挺好的,能吃能睡,就是改不了乱尿尿的坏毛病。”

  就在我因肉松被惦记而感动得险些“泪牛满面”时,刘珍却一脸阴沉地告诉我:“那它挺幸运。那家店的狗有问题,欢欢喜喜都得了细小病毒,喜喜昨晚死了,估计欢欢也撑不了多久了。”

  “喜喜……”实在不忍说出那个毫无生命力意味着永远消失的字眼,停顿片刻,我换了个隐晦的词问:“喜喜没了?”

  “嗯。”刘珍郁郁地回答,脸上看不出悲伤,只有气愤,“MD,一万五卖我两只病狗,不赔钱老娘整死他!”

  “那欢欢呢?还有救吗?”性命攸关,我很纳闷刘珍竟有余力计算经济损失。

  “细小病毒!你以为是小伤风小感冒?”眼皮上挑,露出一大片眼白,刘珍凶神恶煞地说,“细小病毒是犬类第二大杀手,死亡率高达80%,怎么救?”

  “医生怎么说?”

  “什么医生?”刘珍斜肩冷笑,“我已经花那么多冤枉钱了,怎么可能还浪费钱带它们看医生!”

  “你怎么这么残忍!”想到棕色微型绵羊一样的喜喜已变成一摊没有生命体征的死物,胸房里一阵揪心的疼痛。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厉声质问刘珍,“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养狗,狗生病了你都坐视不理,不尽人事只听天命,你配养狗吗?”

  “你懂个屁!”刘珍猛一拍桌,目光锐利地狠狠扫向三米内外一双双八卦的眼睛,唬脸说,“细小就算治好了也得落个瘫痪或残疾。我养名犬,还指着它们选美拿奖,配种增值,摊上这种病还有什么希望?哪怕它们是卡地亚钻戒,只要表层花了,就跟地摊货一样无人问津了。懂吗!”

  “不懂!”情急之下,我也“没大没小”地当众学刘珍拍案泄愤,“我不管它们是卡地亚还是周大福,我只知道它们都是生命。活生生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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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发表于 2013-2-27 02:16 |只看该作者


  知悉陈晨对肉松的一系列欺辱后,刘珍不怀好意地说:“丫的陈晨越来越放肆了,改天我帮你好好教训他!”

  我不以为然地想,“‘教训控’又技痒了。陈晨怎么还会买她的账?随她自讨没趣去吧!”

  “今天刘珍打电话教育我了。”冷战第六天,陈晨主动求和,挤出一脸谦逊的微笑,欲言又止地说,“她批评我了……对不起,那天是我脾气不好。”

  难怪法国诗人雷尼耶会说:“女人几乎只记得让她笑的男人,男人也只记得使他哭的女人。”事隔多年,刘珍对陈晨仍有巨大的影响力,着实是我始料不及的。

  “我们结婚吧。”每次严重的争吵过后,陈晨便会向我催婚,不知是借由婚姻表达他的诚意,还是为了激励他自己维持这段凑合抱团的恋爱关系。

  “好吧。”我边用齿梳梳理肉松肘部结成团的毛球,边试探地说,“我死也不会跟肉松分开。结了婚,肉松也要永远跟我们在一起。”

  “嗯。”陈晨莫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肉松不时扇动它心型的大耳朵旁听我们的对话,黑亮的眼睛始终专心致志地注视着我,毛量充沛的尾巴有节奏地一左一右亲昵地摇摆。我双手捧起肉松的腮帮,用眼神请示它:“只要他能接纳你,我就嫁给他,好吧?”

  肉松一动不动地趴在地板上,仅是微微抬起眼皮,乌亮的眸子在黄光源落地灯的折射下变成两颗琥珀。瞪着美国大杏仁一样的眼睛,肉松再次发出一声拟人的、泄气的长叹。此后的事实证明,肉松具备了哲学家的气质,因为它跟伟大哲人斐洛一样深信: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陈晨的和善仅伪装了三天,便又原形毕露了。

  早晨离家时,谁也没想到“冷气团”会突袭南方,陈晨和我都忘了顺手关窗。待到傍晚已是漫天的冷雾,细密的冬雨如冰柱一般敲打着行人已然冻木的脸庞。回到家时,主卧的窗台和客厅北侧的地板上,已铺了一层透心凉的水雾。肉松的棉绒小窝也已被飘雨从天蓝色涸成了靛蓝色。

  一进屋,陈晨面露不悦,微愠地问:“我的毛毛拖鞋呢?”闻此责问,原本摇头晃尾撒欢的肉松猛一转身,“哧溜”一下连奔带跳地钻进了沙发底。不一会,陈晨在书桌下找到自己的毛拖鞋,鞋面上绣着的两只“高飞狗”仍留存着暖暖微温。陈晨像看见秽物似的伸直手臂,远远地提溜着鞋根,勃然大怒说:“死狗!又拿我的拖鞋当枕头!臭死了!”

  看着那个冰冷潮湿变得厚重的犬窝,我心头一紧,忽然间懂得肉松的那一声叹息。

  陈晨不可能真心接纳肉松。因为,他极可能从未真心喜欢过我,又怎会爱人及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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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发表于 2013-2-27 02:15 |只看该作者


  “谁他妈是我家人!”陈晨企图偷袭肉松,被我灵巧地闪开,他朝前扑了个空,一个趔趄摔翻在地,嘴里仍不饶人地骂骂咧咧,“小时候三聚氰胺喝多了吧你!听说过认贼作父的,没听说过认狗做儿子的!”

  “狗也比你强。”冷眼斜睨着只敢欺凌弱小,只会在家人面前凶相毕露的陈晨,我心灰意冷地诘问他,“肉松虽然是只狗,却会不顾一切地保护我。你呢?”

  陈晨低眉不语。

  事实上,我们都清楚:肉松的到来,不过为陈晨制造了小题大做的机会,让他可以顺水推舟地责备,甚至责难我。

  听说我和陈晨因为肉松陷入冷战,刘珍破天荒地没有指责我的不是。相反,刘珍咬牙切齿地说:“居然跟一只狗吃味,太不爷们了!”

  刘珍的愤慨,一如既往地理所当然。

  陈晨与刘珍原是一对初恋情人,大学毕业前夕,听说刘珍为了留校机会而与某位教授有染。陈晨一怒之下,用拳脚将不惑之年的教授打进了医院,也打飞了自己的毕业证,还打散了自己的初恋。事后得知刘珍未能留校,陈晨追悔莫及,每天守在公司门口恳求刘珍的原谅,直到我奉命劝说他放弃。

  后来的情节发展相当狗血。陈晨收到可靠消息说刘珍做了某高层的情人,由怒转恨,继而移情追求我。就像丢失一箱进口橙子的商人,正在彷徨之际看见一箱廉价的国产桔子,陈晨不及细想便将我“顺”了回家,以补偿自己空巢期所损失的时间,情感及生理需要。

  遇见陈晨以前,我亲手将攒了四年的十五万积蓄,战战兢兢地交到初恋男友手中,情深意重地告诉他,“存折密码是903520,9月3号是我们初见的日子,520的意思是我爱你。”呆立在皇岗口岸望着他远去,我嘶喊着“我等你!”,然后任由自己哭成一滩融化的冰淇淋。我的一腔热血等成冷血,拿着我的血汗钱游学英国的男人仍无音讯。男友黄鹤东去,房东天天催租,爸妈盛怒之下隔着两千公里的距离扬言要跟我脱离关系。那时的我,好比当日的肉松,尽管栖身于破落之所,精神与情感世界中,却早已流离失所。

  我不敢奢望爱情。而陈晨却说,他爱我。我于是,稀里糊涂地被陈晨顺手牵回了家。电影里说“爱情就是一个人的蜜糖,另一个人的屎。”刘珍对于我捡走了她的“屎”深感雀跃——还有什么,比自己丢弃的“垃圾”变成别人掌中的“宝贝”更值得她骄傲的呢?何况,我填补了陈晨的感情空缺,他便失去了纠缠她的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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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发表于 2013-2-27 02:14 |只看该作者


  爱人不及犬

  陈晨跟我的矛盾激化看似起源于“狗妈妈”的称谓,其实不然。

  在此之前,陈晨不止一次嘲笑肉松,“它跑起来耳朵呼扇呼扇的,真像一头‘飞天猪’!”“它一便便身体就拱成一个‘气球’,一张一缩地,真猥琐。”为此,我们不止一次产生摩擦。

  那日黄昏,我和肉松遛弯时在车站巧遇陈晨。并肩回家的路上,前方一个建筑工模样的中年男子,忽然反身,嬉皮笑脸地说:“哟,是只狗啊?听声儿吭吭哧哧的,我还以为后面来了辆推土机呢。”

  如同天下任何一个不能容忍孩子遭诋毁的母亲,我本能地跨步上前,回击说:“哦,原来你是个人呐。乍一看,我还以为,前面有只大猩猩呢!”

  未及建筑工做出反应,陈晨已抢先发难,用力推搡我一把,吹胡瞪眼地斥:“你说什么呢?是人话吗!”

  看见我们窝里斗狠,建筑工明哲保身地干笑几声,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我说的不是人话,是狗语!”愤然甩开陈晨,我蹲身抱起肉松,气急败坏地说,“不说人话也比你不做人事强。帮着外人欺负自己家人,你什么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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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发表于 2013-2-27 02:14 |只看该作者


  而肉松,只是只土生土长的北京犬,陈晨因此而害臊。仿佛我们此刻置身第五大道或香榭丽舍,穿行于衣香鬓影的名流绅士之中,因我们囊中羞涩陈晨抢先自行菲薄,一脸羞愧地躲闪着旁人友善的目光。

  “肉松!”远远地,潘苓被小扑牵托着,摇动前臂,迈着细碎地步伐热情地迎面跑来。

  “哇!好丑的狗!”陈晨窃喜地贴近我耳根说,“她那只是杂种狗吧?像驴像马又像老头,长得比肉松还非主流!”

  “小扑是纯种的雪纳瑞犬。”我不敢看陈晨的眼睛,支吾说道,“嗯,它是德国狗。”

  “悲催。”陈晨忿忿地嘟哝,“受不了了。太跌份儿了!我回去了,你们自己玩吧!”

  眼睁睁地望着陈晨离去,肉松纹丝不动地端坐在我脚边,不挽留亦不追逐。

  “看来,你们家,你是老大。”潘舟若有所思地眺望陈晨的背影,心细如发地宽慰我,“狗狗的世界有着鲜明的等级制度。在一个家庭里,它只认一个主人,只服从它认为是‘头狗’的老大。”

  “合着,它也拿我当狗了。而且是头狗?”

  “可以这么说。”见我一脸错愕,潘舟喜逐颜开地开解道,“在国外,宠物就是家庭的一份子,它们可以拥有专职保姆,还能继承主人的财产,甚至享受动物法律的保护。其实在国内,很多爱狗人士也不拿狗当外人,比如我们,都自封小扑的狗爸狗妈。”

  为了让我信服,潘苓当即弯腰招手,大大方方地朝远处撒欢的小扑高喊:“小扑,到妈妈这里来!”

  果然,小扑怔了怔神,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狗群,听话地跑向狗妈妈潘苓。

  潘苓看了看肉松,意味深长地说:“肉松太忧郁,太孤僻了。你想,我们平常还有工作、朋友、家人等精神寄托,可狗狗的生活里只有我们。如果我们不在家,它们连吃喝都不能自理,更别说找到交流解闷的对象了。”潘苓一摆手,小扑得意地领命飞奔向狗群。潘苓空出手,俯身由头至尾地抚摸肉松说:“既然养了它,不仅要照顾它的生活,也要顾及它的感情,做个面面俱到妈妈。”

  我与潘氏夫妻热络攀谈时,肉松始终保持着戒备,冷眼旁观追逐嬉闹的狗群,寸步不离地傍在我脚边。玩耍的群犬中有谁意识到了新面孔的出现,它们三三两两地飞奔而至,依次窜到肉松身边闻闻嗅嗅,不卑不亢地轻轻摇晃尾巴传递问候。无论来者何狗,是公或母,是土是洋,是气宇轩昂或其貌不扬,肉松皆一视同犬不予理睬,像座石雕似的伏在我脚旁,淡然地吞吐着空气。
  许是一回生二回熟,小扑二度跑回潘苓身边时,顺便蹭到我身旁,后腿直立着就要往我腿上扑。沉睡一般的肉松突然警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小扑身前,呲牙怒吼,甩动着它肥硕的臀部狂放地撞开小扑。

  “它可能还记得上次小扑凶过你。”潘舟眼疾手快,一把抱起小扑使它免于肉松的攻击,一面哈哈笑说,“别看肉松老实巴交的,小样儿,挺记仇啊。”

  肉松毫不松懈地横亘在我脚边,不依不饶地仰脖瞪着小扑,“嗷嗷”地响着警报。胸口蓦然淌过一缕暖泉,这一刻我忽然理解了爱。真正的爱,是无条件、无种族亦无国界的。我无法想象,遭遗弃的数月中,被幽禁在破笼子里的肉松如何从失望等到无望,我亦无法想象它内心中残留的孤寂与阴郁。我只知道,即使肉松来自江湖而非名门,即使它长着一张似是而非的犬脸,即使它有一身的坏毛病,即使它顽劣、愚钝难驯,但我依然爱它。就像它毫无条件地爱护我一样。

  我猫腰轻抚肉松绷紧的腰背,欣慰地安抚:“肉松乖,走,跟妈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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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发表于 2013-2-27 02:13 |只看该作者


  “是狗?”少妇心存疑虑地侧脸看看我,征得我的默认,这才肯定地告诉怀中的女儿,“宝宝,说,狗狗。这是小狗狗。”

  “猫猫!”小女孩含糊而倔强地重复,“猫,猫猫!”

  电梯里人多空间小,陈晨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陈晨与我和肉松间没有退路,他却硬生生地与我们,空出了一个心理距离。

  直到电梯里的人影散尽,陈晨这才铁青着脸说:“我以为骂人‘人模狗样’难听,没想到更恶毒话是骂狗‘猫模猫样’!”

  “童言无忌,一个不懂事的小孩说的话,你何必在意?”我仔细端详肉松,再次不合时宜地打趣说,“你看它,方头、扁脸、大眼、胡须明显,确实挺像猫的。”

  “给你几分颜色你还真敢开染房。”陈晨嗤鼻苦笑,“人家牵出来的狗威风凛凛,咱家养的狗却四不像。凭什么呀!”

  爹妈给的一张似猫非猫的脸,也能成为陈晨不满肉松的借口。陈晨看肉松不顺眼,无论我怎么努力,仍功败垂成。就像婆婆与媳妇是天敌一样,陈晨对肉松的怨念,也是无端而生、无从释怀。所幸,肉松并没有因为它长得像猫而自卑,相反,在陈晨唉声叹气中,肉松挺起它迷你狮子一样的倒V字胸脯,威风抖擞地步出了电梯。

  初冬的黄昏清冷而惆怅,似有似无的寒意在晚风中延伸。顺电东南方的草坪上,聚集着各式各样的中、小型犬。犬主们茶话会般聚拢成团,人犬联谊在谈笑风生中驱走了冬的森冷。

  第一次饱览群犬,我像误闯时装界的“林无敌”似的,喜出望外地奔向威风八面的哈士奇,或娇小可人的吉娃娃,谦卑地请教狗爸狗妈:“这只是什么品种?它叫什么呀?”

  “别露怯啦。”陈晨在一旁扯我的衣袖,低声制止,“人家都养进口犬,就你牵着只猫不猫狗不狗的动物,也好意思跟人套瓷。”

  正如美酒杯边往往坐着佳人,香车里总载着一身名牌的暴富,作为配套“设施”,住在这个高档小区中的业主,大多饲养进口名犬,如德国博美犬,英格兰牧羊犬,西伯利亚萨摩耶犬等,其中自然包括刘珍最爱的法国贵宾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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