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
今天该买米了。每隔一个月,家里都要买六七十斤大米。我喜欢农村的冬米,又软又香又滑。买农村米得有熟人,不然会被贩子冒充农民糊弄。故我定了一个叫张成的老实巴交农民作为长期订购户。 敲门声。开门一看,送米的不是张成,而是上次同张成来的张沟。张沟是不多言语的人,面上总是挂着笑容,一笑七沟八壑堆聚一起,挺逗人的,大我十多岁,称他大叔。 “大叔,张成怎么叫你送米来?他呢?”我让他坐下,给他斟了杯茶。 “他没空,今天要上班。” “哦?”张成很勤力,这我知道。家里里养了十多头猪,耕种近十亩田,农闲还要到附近工厂做工,的确劳碌。不劳碌怎行呢,两个孩子读大学,一个初中,需要很大开销呀。 “我今天到儿子家,好久没见孙子,来看看。张成忙,我顺路帮他送来。”大叔见我疑惑,解释道。 上次大叔告诉过我,他大儿子在县公安局大媳妇在县财政工作。当时我夸大叔教子有方,养了个有出息的儿子。 我由衷赞叹:“大叔你有福啊!” 他的笑容倏然收敛,嘴角掠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苦楚,只一瞬间又恢复笑容可拘的模样。 “哈哈,孩子不错,他生活的好,我也放心了。”我发现大叔说这话时,似乎有一种满足和伤感混合的复杂的表情。 半个月后的一天,张成买米到我居住的小区,顺便来家里坐坐。闲聊中,提起大叔。 “他是一个可怜的人!”张成长叹一声说。 “怎么会呢?”我不解地问,“她的大儿子媳妇都有好工作,又挺孝顺。” “老师,你又不清楚他的情况。” 出于对大叔的关注,我说:“能说说么?” “他现在自己一个人过。” “他家不是还有个小儿子吗?” “他老伴过身后,本想同小儿子过。你猜小儿怎么说,我没本事,你到有本事的哥哥家里生活。小儿子读书不认真,没到初中毕业就停学了,摆明就是不肯养老人。” “那就到大儿子家过嘛。” “大儿子更没良心!”张成愤愤地说。 “又怎么啦?” “平时到大儿子家,两公婆对老人总是不冷不热的。有次张沟到市场买菜时间长了,中午想到儿子家吃饭,你想他们怎么对待老人?” “咋啦?” “把老爸晾在客厅不理不睬,到了一点钟后,借口上班,溜之大吉。这样的儿子是人吗?” 我脱口道:“不孝之子!” “一个孩子要养大不容易是不是?” 我默默点点头。 “张沟为大儿子操碎了心。他老伴是个药罐,家里的农活全一人干,累死累活地供孩子读小学、中学到大学,大学毕业后有了好工作,成了家,本想该享福了,谁知儿子这么没心肝!” “哦,上次他有无把我给的米钱交给你?”我突然想起上次米钱的事来。 “那是他卖给你的米呀,他没说?” 我大脑一头雾水。 “他那时缺钱用,找我借,我当时也没几个钱,就叫他买米给你。” “原来如此。”我问。“大儿子平常真的不给钱老人用?” “给是给,那要看时候。逢有村里人或者亲人在场,大儿子会大方地给一百几十的,没人在场,一个纸都想不到。不知情都说张老头大儿子孝顺,知情人晓得张老头更是有苦说不出。” 我不禁同情起大叔来,不禁对他的儿子们的行径感到羞耻!但又有什么用?传统道德的沉沦,社会公德的没落,谁又有回天之手去拯救?在欲海横流的今天,自私自利的膨胀,自我价值的疯涨,拜金主义的横行,恰似一股寒流肆虐于古老的大地,冷得人难于呼吸! 送走张成,心境如坠入沉沉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