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闲散之人 于 2013-11-26 18:36 编辑
战鬼记(1)
一. 那天我从冒着残烟烧竹简的坑里爬了出来,丫秦兵下死手啊。
那些和我一起读竹简的学弟,学长们都被坑杀了。 我活了下来。
摸黑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借着星星点点的夜色,我知道,我已经走出了大秦的领地,眼前的那条河,只要我趟过去,我就肯定活了。
夜色里,有人在哭,很瘆人的感觉。 夜色里,有人在骂,骂声很清晰。
“你妈B的秦始皇,我儿子不就读了几卷竹简吗?至于你坑杀他么”?
我还听到另外一忿忿不平的声音:
“丫这就是鼓吹读书无用论”。
幸运啊,我连续买彩票一毛钱都没中,但是,这次我却从秦始皇焚书坑儒中逃了出来,我活下来了。 我是读书人吗?我打了一个寒颤问自己。
当然,我一边问,一边抓紧时间跑路,被秦兵抓了可不是好玩的。
明天的《大秦日报》会怎么说呢?
秦大都图书馆发生严重火灾,数万竹简遭焚,数千儒生遇难,始皇帝亲临灾难现场,做出重要批示,要严肃追究事故发生的原因,并给秦国子民一个严肃的交代。本着事故若干个不放过的精神,一定要严肃追究…… 够了,你大爷的。这话老子听了多少次,耳朵都生了茧子。
河对岸有人接应我,我用天地通最后那点残存的电量,发出了SOS,我兄弟们都在等着我,我当然不能死。
刚才过河的时候,我看到寒夜星光里,我从两座坟的中间穿过,那两座坟里我知道埋的是谁。
二.
那两个亲爱的死鬼,一个是大燕国著名的问题少年秦舞阳,一个是大燕国高薪聘请的职业杀手荆轲。
他们受燕太子丹的委派,前来刺杀秦王嬴政,结果失手了,把命搭上了。
这事儿愚蠢啊,要是换了我,我不这么干,我只需要在家弄个小木头人,写上秦皇嬴政的名字,然后我不睡觉了,我二十四,不二十五小时用针扎。
扎他的肝,扎他的肺,扎他的脑袋和肠胃,当然不白扎,卜爻的咒语我全会。
有文化真好,咱是有文化的人,所以,不是愚蠢的军队。
在秦军坑杀我和我的同学的时候,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把一个学长搬在我身上,他僵硬的尸体,给我支撑了一个活下去的空间,天色渐暗,那些负责填土的秦兵们,终于不耐烦了,他们纷纷扔了手里的家伙,说是去大秦花街喝花酒去了。万幸啊,我身上的土不深,我活下来了。
这就是天意。
妈的,这河水真凉啊。
我深一脚浅一脚的总算趟过了,没看到接应我的兄弟,却看到了一座新坟,借着昏暗的月光,我看了墓碑,不禁大怒。
小篆墓碑居然写着我的名字。
猪一样的兄弟啊,你们以为哥死了吗?没有,我活着呢,就是有点饿。还好,坟头前摆着几个算是祭奠我供奉的馍,我拿起来胡乱的填饱了肚子。
我望着河对岸,哈哈大笑:秦始皇你大爷的,想搞死我,做梦吧。
一阵陶埙传来,呜呜咽咽,如泣如诉。
我知道那肯定不是悼念我的,历史对我这种无名小辈不感兴趣。
不行,我得赶紧走了,因为我发现河对岸影影绰绰的火把,难道他们发现我逃跑了?
前面好像漂浮着一个人形的东西,我不怕,死都死过了,怕个球啊。我走上前,依稀能辨清这是一个魂魄。 这人我认识啊,这不是东周最后一任天子姬延么?咋混的破衣烂衫,如此潦倒呢?
三. “你是周赦王吧”?我问。
“兄弟,你居然认识我”?
“你好歹也是一个君王啊,我经常在周朝TV上看你出镜啊”。
“是么”?他笑了,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是啊,我经常看诸侯国跟你讨债,由此你荣膺周王室最穷的,饥荒最多的天子,说的是你吧”?
“这,这,这事儿你都知道”?
“地球人都知道啊”。我这人,就是实话实说。
“嗯,那时候我是穷了点,但是,我绝没有挥霍过周王室的钱财,我忠于职守,算是死而后已吧”?
这个不谦虚的死鬼,都穷成这样了,还摆天子威风,让我瞧不起。刚想数落他几句,他突然对我摆手说:
“我要走了,再不走天亮我就走不了了”。
“赶紧走吧,要不就赶不上二路汽车了”。我回应着他,看着他漂浮而去。
东方欲晓,莫道我行早,踏遍青山我不老,风景这边独好……
我前世是一个诗人么?肯定不是,我用过算命软件,丫说我前世是非洲的一个酋长的后裔,我难道这么黑?
我其实是不应当被秦兵坑杀的,我多老实啊,那日在秦大都,秦国TV采访我,问我怎么看秦十字会和秦石化,我没加思索的回应说:一个是专门要钱的,一个是专门要命的。结果就这两句话,给我惹来了杀身之祸啊。
早知今日,我何必当初?我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再穿过这片树林,我就该到地方了,哪里曾经是我的家,我的女人,我的房子,都在那里。
树林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作为一名资深的战鬼,我当然不会怕这个,于是爆喝一声:“何人在哪里鬼祟,战鬼在此。”里面居然没有了动静,我附身捞起一块玉石,愤然砸了过去。
四.
“大哥,千万别开枪,是我们啊”。随着话音,战战兢兢的走出来两个人,我定睛看去,原来是我的那两个不争气的兄弟,战战,兢兢。
“大哥你没死啊?我们可都把你的衣冠冢建好了,香也烧了,纸钱也送了,你能不为难我们兄弟吗?还缺啥你托一个梦给俺,俺立马送到,还用你这么不依不饶追着要吗”?
“屁话,你哥我根本就没死,看好了,这是活人,活人”。
战战说:“兄弟,我眼花了,看不清”。
兢兢说:“哥啊,我也眼花了,看不清”。
我大怒:“这是白内障的先兆,回头哥给你们弄点莎普爱思滴眼睛”。
那两兄弟面面相视,脱口而出:“有点疼啊”。
有什么比兄弟重逢更令人快意的?
我一把搂住两个兄弟:“走,家去,让你嫂子给咱整点下酒的菜,给哥哥我庆生去”。
我突然看到战战脸上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而兢兢的脸上更是充满着惶恐。
“为啥?你们为了个啥呢?是我请不起你们一顿酒吗”?
战战说:“哥啊,不是的,是……”
“是个啥呢?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兢兢拽着我的衣袖:“哥啊,你看看”。
我顺着他的手透过树林稀疏的间隙望去:“我家呢”?
就在前方那应当是我家的地方,一片断壁残垣。
“房子呢?我的房子呢?”我揪住战战的脖领。
“哥啊,拆了,全拆了?被大秦城管拆的,它们说你这没产权,属于违建”。
“胡说八道,我这是小产权”。
“那就对了,人家说拆的就是小产权”。兢兢回应我。
五.
我颓蹲在地上,绝望而无奈:“你嫂子呢”?
“被秦军抓去修长城了。”
“那不是我们男人应当干的活吗?咋轮到女人了?”
“他们说了,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男同志能做到的,女同志也能做得到。”
我绝望了,脸憋得像一只下蛋的鸡,半晌,我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二位兄弟,跟我走吧”。
战战兢兢问我:“哥啊,这是要去哪里”?
“找你嫂子啊”。
“人海茫茫,修长城的人这么多,哪里去找?”
看着二人为难的表情我很生气:
“向巾帼豪杰三八红旗手孟姜女学习,我也玩一把哭倒长城,我不信找不到”。
我看到我那两个兄弟敬慕而期待的目光…… 2013年11月26日星期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