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红粉 于 2013-12-11 17:23 编辑
螳螂精瘦,嘴巴一动弹,那两只眼球几乎就要蹦出来。谁要是败他的兴,那两个眼球就像两只脚一样踹过来,就像小时候踢我屁股那样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某天晚上,在一个烟熏的环境里,他的手狠狠向下挥了一下,有砍荆条一样的优美弧度。
蜣螂说像张无忌。
我赶紧说那是剑。
蜣螂说你才贱。 蜣螂后来坏笑着告诉我,螳螂那一挥真像他爹。 我也笑了,那老家伙谁不知道。老想着钻桂花香草她们被窝,总想闲置螳螂他妈。破主席台上讲话吐沫星子乱溅。手一直挥动,赶蚊子一样。 螳螂和我在教室外罚站那会,他一点不觉得臊,我很脸红。好歹你爹是村长啊,咋能这样呢?后来螳螂有了出息,当兵居然做了班长。我和蜣螂研究之后认为,螳螂罚站站出了经验,腰背挺直而面不改色。蜣螂叹气,我也叹气。 后来说起这事儿,蜣螂给螳螂端了一杯就说,哥,你敬礼那架势简直就是麦克,酷!我听了很鄙夷,马屁精!啁了一口酒,面无表情。 ————蟑螂,你想办法偷一辆面包车! 我一听有点慌,但还是点点头。这种活技术含量很高,估计他俩都不行。问题是车不能太新还不能半路抛锚,最好是车主懒得报案,这个把握很难,他俩哪行? 点上一支烟,眼光在螳螂的卧室里溜达。这个屋很干净,就像一个娘们的闺房。屋里有香味,但不知道咋会这样香。客厅里电视开着,螳螂的话就显得神秘。还不让我俩碰他的床铺,那干嘛让我俩进卧室?跟我妈一样神经。 ————蜣螂去找两把刀。 话很硬,但蜣螂还是忍不住问,不是有火药枪吗? 备用。
管制刀具目标太大,我觉着———— 少废话!老子高看你了! 蜣螂吃了瘪赶紧改口,汗珠子也下来了。
我看不起他,可螳螂这样粗鲁不堪,倒有点心疼他了。 我知道螳螂生事是老惦记着那次夜总会的羞辱,可蜣螂马子也跑了,这有啥呢?妞那么难找?我老想帮螳螂把他马子追回来,妖娆风骚那股劲儿,我看着也挺舍不得。那女人却像流星藏在苍穹,明明看着发光,近前却很陌生。说是嫌蜣螂太瘦,又说他就知道写小说不知道要稿费,说来说去还是钱太少嘛,你大爷的!早知今日,还不如趁着她的眉眼钩子弄透她一回,温情脉脉装情圣女蒙巴萨,逼样儿。 镜子很无辜,我记得毫不留情一锤捅过去。碎了就碎了,可我的记忆印在了脑袋里。好不容易拿了毕业证,好不容易进了一家大公司,第二个月却下岗了,这就是命啊。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明明是穿越清宫那些格格们被操的命,却怀着穿戴娘娘凤冠霞帔的伟大理想。既然啥都不明白,跟着螳螂糊涂一回就显得那么豪情满怀。 嘴上没有表扬,但真佩服螳螂的谋划缜密,那是城中村不远的一个农行营业部。 农行运钞车时间表和路线图一目了然。他甚至都想好了抢劫得手以后钱的用途,准备开一家民营公司,我当副总,蜣螂当财务总监。看来那次夜总会的刺激真的敲到骨髓了。螳螂的女友丹丹坐在一个胖子腿上欢笑,吃着樱桃,手也不闲着。看见螳螂怒目而视,丹丹连个招呼也没有,看那嘴型似乎还哼了,还转过脸搂紧了胖子。 我的心很酸,青梅这种东西压根就没见过。我想大喝一声,但还是晚了。已经有人动手了,噼里啪啦之后,我拉着螳螂鼻青脸肿全身而退。 路上凉风顺着脊梁沟掠过,我想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猴子一样精瘦的人,惴惴思忖这江湖真他妈不要脸。要不是他横一杠子,丹丹就被抢出来了。 正在睡,蜣螂说赶紧看电视,快!
顾不上太阳光刺眼,很懊恼看了电视新闻。胖子命丧夜总会。我看了一眼螳螂,他装作很不安。其实我看见了,丹丹的镜头只有几秒钟,脸上的表情很惊恐。 蜣螂说,死人了,不会殃及无辜吧?咱们是清白的,是吧?咱没打算杀人,是吧?是吧? 我想不出该咋说。 蜣螂看出螳螂心思,劝了螳螂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操蛋话,我心里却是黄土何处不埋人的颓废心绪。螳螂似乎清醒过来,我很欣慰。但他说了极端想法,我觉得他完了,到底是放不下丹丹。其实丹丹没有那么可恶,就算被小土豪玩了也不可恶。某天我趁蟑螂上街买啤酒,想检查一下丹丹有毛没毛,丹丹说讨厌。我摸了摸说有毛,丹丹说拔一根留作纪念 。我去拔,丹丹像个少女一样躲在蜣螂背后。蜣螂厉声断喝,你想干啥,耍流氓咋的?我说你再装。蜣螂就笑。他摸过丹丹奶头,感慨过没见过那么软那么白的。 想过老妈养老问题,但最终还是答应了螳螂。螳螂当时抱了我,就像一个战火熏染的远古之朕孤给一个将军决绝送行。就差唱了大风歌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当然,不唱为好,惊吓了过路小姑娘罪莫大焉。 我们仨进行了彩排,修正了各种数据,理论层面上说这次行动没问题了。但紧张总是有的,比如蜣螂说腿不听使唤,有些抖,但他的手没有痉挛,放在方向盘上就像史泰龙一样坚毅。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下车,和螳螂从小巷里走向宽阔大路边的农行营业部。 太阳很好,身上很温暖,行人如织,营业门市的门头很耀眼。 我舒展一下手掌,试着感觉一下抓钱款密码箱的细节。螳螂负责开枪,我负责取东西,在螳螂卧室模拟演练了很多次。螳螂的床单都脏了他也没皱眉头,看来他是豁出去了。 就要动手一霎那,我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一个人从人群里窜出,枪声也响了。 我几乎就认定那两个箱子是我的,别人来抢哪行? 押款的两个保安在地上打滚,很痛苦那样子。 我知道两把火药枪只有两响,瞅个冷子冲上去薅住了那人的衣服。其实后来想想我是很外行的。近身擒拿必须捏住他的腕,然后迅捷做反关节运动。我再给他俩讲解这个马后炮要领,他俩没有骂我装逼,都笑着听,很认真那样子。我当时就羞愧了。 那人的眼就像鹰隼,他不是夜总会那个瘦猴子是谁?姥姥的,哪里跑! 总觉得自己厉害,但真不是个。感觉自己飞起来那一刻,我看见螳螂很漂亮的勾拳挥出,真他妈酷!然后扑通落地,钻心的疼痛在全身散漫开来,哎呀,我的妈呀,疼死我了。 后来昏过去是一定的,后来在病床上醒来肋骨那地方真疼。 笑脸很多,鲜花很多,电视台也来过了。 没人时候,螳螂兜着胳膊和我一起哭。我才明白螳螂也会哭,偷偷问他咋处理刀子火药枪了。他说你别管。我说车呢。他说撂了。我说你他妈反应挺快,要命事办成给脸事。螳螂说你他妈很有默契,其实我挺怕。还去沃尔玛上班吧?先这样吧。 螳螂、蜣螂来接我出院,他们没敢告诉我妈妈。 没有出席表彰会,我俩溜了,但奖金没客气,缺这个。 听警官说瘦猴子是通缉犯,我装出很欣慰那样子,心里却想着赶紧走。 在河边吃烧烤,啤酒的泡沫堆满了我们的眼睛。送菜的小姑娘真好看,烧烤师傅很腼腆,河风真凉快,蚊子很烦人。 蜣螂推了推我胳膊,我扭脸想看看是哪个漂亮妞走过来。 我看过去却想哭———看见我妈站在烧烤摊边上笑。 螳螂蜣螂起身去迎接妈,我坐着没动。
心里突然感叹,能给老妈养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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