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居士
你募了两座寺院
并在庙里修行了八年
作为诗人
你写了三十年的诗
三十年。你写内心的白云
写骨子里的海
你站着写,跪着写
躺着写。你写老人,壮年
甚至少年。一个接一个地
在海面消失。你梦见他们躺在鱼腹内
梦见他们回来。
你也梦见自己在泛碱的滩涂上
紧抱着一缕海风。
你写你手心旋转的渔船
在号子声中
被海浪拆成碎片
你又写你在
消失的家的方向上
抱着儿子去江南流浪
你依然做你的诗人
你说要做就做
最后饿死时仍在写诗的
诗人。于是,你写一片叶子里
沉积的黑暗,你写黑暗中
拍击着空空四壁的
糙手。你写被西风层层砍灭
却于文字中复苏的烛火。
你爱身体内的语言
仿佛胜过一切。你说只是仿佛
当你再次回到故乡
当海浪再次拍击着你
腹部的树纹。你被枝丫上方
辽阔的鸥鸣啄醒了
你收藏的每一粒文字
你那被光阴雕刻的
黝黑的石心
细沙一样滑向海面
你根部的触须
也将长久地战栗
在无边的咸湿的母体中
一根脐带维系的
那些记忆。就像黑夜中
明明灭灭的星辰
在你的诗歌的魂魄里
坠满夜空。就像海子写麦子
你写海。你写你盘问的那块石头
看着下海的渔民
抛回最后的最深的目光
你写你笔尖的兰波,扬起风帆
在怒号的海上。
你写你连绵不绝的泪水
在云烟生处,溅湿夕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