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味达人

清浅

气味达人

                                           清浅

我弟妹，有一项天生异秉，就是光用鼻子就闻出了菜的咸淡，这项功能平常没啥，但是到年节时包饺子调肉馅，就显出其强大，我妈往往在葱姜肉菜都调制差不多时，很不自信地唤来我弟妹，赶紧闻一闻，咸了还是淡了，期待其首肯——像我妈这样凡事追求完美的人，没我弟妹的帮助，保不齐会去拿舌头尝生肉馅的。

某次和同事炫耀我弟妹的强大异秉，却被其很不屑地打断了，这个算啥，我老公，夏天雷阵雨时闻着气味就知道一会是雨还是晴，比天气预报还准。这个还不算啥，到我女儿这，升级了。她经常会在某个冬天的黄昏，忽然说，妈妈，我闻到雪的味道了，一定是要下雪了。那时候你抬眼看天，根本还是响响晴，黄橙橙一个大太阳挂天上呢！但是第二天，最多不超过第三日早晨，却果然有场大雪飘然而至，神了！

不交流不知道，天下异人竟如此之多。前段时间，每晚陪老公走路锻炼身体，路线是环家附近的一条马路来回，快步走上一个小时。这样走了一段时间，他忽然提出要改换路线，问为啥？答：马路上味道不对。

啥味道不对呢？当时困惑却未及细问。而且，从那以后，老公每天下班都会在阳台小小逡巡一番，忽然就眉头紧皱，然后跑回屋内果断关闭家里所有门窗。我是个通风控，对其举止很不能理解。他还是那个回答：味道不对。

什么味道，我咋就闻不着呢？

他说，是一股混合了汽车尾气和各种颗粒物污染的味道，每年冬天的这个时候，这样的味道就跑出来了，而且发现今年格外强烈些，每天到黄昏时达到高峰。站阳台，就能感觉到这股子味道从四面八方往家的方向飘。

天哪，听到此，我第一感觉仿佛是在读末日科幻小说，我们已被一股无影无行的东西包围了，却浑然不觉。更没想到每日朝夕相处的老公，竟然也是个气味高人。

我生活的这个小城市，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节奏缓慢，加之环城有座山，空气也很不错，对于没有远大理想追求的人，还是挺宜居的。今春看新闻里爆出首都北京PM2.5雾霾严重超标，居民出行只能戴口罩时，我身居这样的边陲小城，还是很有点夜郎自大的优越感的，生活在大城市里有什么好，瞧瞧那空气质量！

但最近的某晚，老公睡觉前忽然耸了耸鼻子，很忧戚地说，味道真重，看来明天是要起雾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新闻里、微博里到处都在发布：离我们小城没多公里远的省会合肥，PM2.5污染指数当日排名全国第一。满城都在呼号：对面相逢不相识，这是生活在仙境里的节奏吗！

优越感荡然无存，原来PM2.5并不是大城市的专利啊！原来当空气污染到一定程度，在大气环流的控制下，住哪都是躲不过去的啊！

我一直以为，大家的鼻子功能都差不多。也就辨别楼道里的炒菜香味，是爆炒茄丝还是京酱肉丝。也许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点异于常人的禀赋，只是有的尚未被发现，比如我老公，假如PM2.5不给他一个机会。也许只是嗅觉灵敏提加之对于气候的近忧远虑导致其鼻子仿佛像是通了灵。但有时，我还是非常同情他，预知一件不好的事情，是多么不招人待见啊。如果有可能，我宁愿他像我同事家的小女孩，鼻子一嗅，娇声说，我闻到了雪的味道，然后一场茫茫大雪飘然而至。或者鼻尖一耸，断言道——桂花明天就会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