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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2011年秋,带妻儿回故乡看望父母。几经周折,从镇上搭摩托车往山上的家赶,碰巧遇到流动着的浓雾。
摩托车在云雾里穿梭,在北方长大的儿子眼界大开,大发感慨:“我怎么感觉自己像孙悟空一样腾云驾雾呢?”
雾,是故乡的精灵,温柔活泼,飘逸浪漫。
起雾的日子,站在老家的山梁上,只见乳白色的浓雾像长了脚一样,轻柔地从河谷地带出发,顺着山势,借着风势,快速地往上蔓延,一眨眼的功夫,散落在山坡上的院落和梯田便没了踪迹。
曾经现场目睹峨眉云海,也曾坐缆车如大侠一般在云雾间飘过,但我还是更喜欢故乡的雾,更怀念浓雾庇护下的山村田野。
我承认,这只是现在的想法。小时候,我讨厌浓雾,也吃尽了在浓雾里赶夜路的苦头。
那时的雾浓得出奇,化不开也推不动,能见度不足一米,两个相向而行的人碰撞在一起也毫不稀奇,甚至连汽车的远灯也无法穿透雾的屏障。
行走在浓雾里,会有一种强烈的压抑感。这样的雾,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如一层密不透风的巨型外罩,压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故乡的雾就是这样,若有若无,或浓或淡,犹如来有影去无踪的智者,默默地告诉世人:爱恨无常,永恒不在,所谓恩怨情仇,不过是一时的感悟或期许罢了,唯有自我的清醒,内心的平静,才是灵魂涅槃和心境平和的不二法则。
二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故乡的风雨雷电,我认为“刚烈”最合适了。
故乡的风雨是相伴而生的,往往是风吹雨落,风生雨起,特别是下暴雨时,雨如瓢泼,风如狼嚎,一个比一个狂野,无所顾忌,势不可挡。
小时候,害怕暴雨,吓得不敢出声。大人们也怕,经常看到他们拿出一个木制洗脚盆,倒扣在地坝上,把宰猪草的刀狠狠地剁在上面,说是要吓走暴雨。
当然,儿时最怕的还不是暴雨,而是雷电。
雷雨时节,听着或沉闷或清脆的惊雷,看着比电焊光还要刺眼的闪电,心里总会掠过阵阵恐惧,生怕闪电瞬间落到自己头上。
在老家,“遭雷打”是句恶毒的咒语,只要不把事情做绝,一般不会遭此诅咒。如果听到某人大骂“你个遭雷打的”,不是骂人者气昏了头,就是被骂者做过了分。
也有人拿此发毒誓,诸如“如果我撒了谎,让雷打死我”之类。
年纪尚幼时,听到这些叫骂或发誓,觉得很严重或很庄重。长大了才明白,这不过是嘴上把戏,说与做,很多时候都是毫不相干的事情。
或许可以这么说,雷本无辜,人却无聊。
三
我是个伤感音乐的嗜好者。忧郁的,悲伤的,伤情的,无助的,绝望的,都是我无须言说的喜爱。
不怎么喜欢歌手王杰,却爱听他的《英雄泪》,尤其钟爱那句“云里云,风里来,带着一身的尘埃”。
我有过英雄情结,却没做过真正的英雄,但自以为是以为了解英雄的苦衷。英雄的辛酸,典型的的不易,一再让我心生感慨:做个凡人,其实最好。
有点离谱的是,每每听有些悲壮的《英雄泪》,我会想到故乡弯弯曲曲的山路,想到那些靠一双脚板、靠一身虎气征服过的山乡小路。
故乡的山路,既有羊肠小道的逼仄,亦有华山险道的凶险,平原地区长大的朋友,不必说亲自走一走悬崖峭壁上的小路,单是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的陡峭岩壁,也会吓得胆战心惊,继而干脆闭上双眼,任由一颗心在那里怦怦乱跳,根本不敢一路正视。
可以大吹特吹的是,在险峻的山路面前,作为山乡长大的孩子,我不曾有过一丝的畏惧。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可以连夜一个人独自走十多公里的山路去给亲戚报告亲人去世的消息。
必须坦白,故乡的山路也曾让我再三出丑。特别是雨中或雨后的山路,或滑得要命,或泥泞不堪,稍不注意就摔个四脚朝天,半天缓不神来。
上高一时,从学校回家参加完二哥二嫂的婚礼,天还没亮,我一个人摸黑冒雨赶山路到镇上坐长途汽车,结果摔了一个又一个跟头,全身沾满了泥水。
奇怪的是,我并不痛恨山路,反而充满了感激之情,因为山路给了我征服困难的勇气。
十年前,去华山探险,同伴们要么半途而废,要么避险就易,唯有我,顺利而完全地征服了“华山三险”。
面对险峻的华山,心里多少也有些打怵,但想想年少时走过的崎岖山路,心里便有了底气,进而豪气顿生,一切困难都成了纸老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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