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信
母亲因为想念住在南通的舅公,而电话又打不通,就翻出地址拿
了信纸叫我帮她写信问候,我一口应承。
拿了钢笔,吸满墨水,铺开信纸,信纸因为长久不用被扔置得泛
了黄,用手抚平时发出摩擦生硬的碎响。做着这些动作,感觉陌生,
在印象里,我已经不记得上次的手写书信是寄给了谁,也忘记了手边
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来自于谁(帐单信件除外)。
仔细想想,自从十年前有了电脑,我已经很少用笔写字了,而与
人联系,则是电话,QQ,短信,E-MAIL,贪图着方便,快速。虽然,
心里一直觉得这些方式总缺少那种婉情,只是,这个忙碌的年代,谁
还有闲情去慢慢地写一封信,然后用许多个日子去等待回信呢?
想起初中,高中时,流行交笔友,写信成了一大生活乐趣。喜欢
去小商品市场买些素雅洁净的信纸,通常一角都是印着各种清淡柔媚
的花。那时候就爱随手捻些古典的风花雪月的词句尽量把一封信表现
得美仑美焕,那些清纯透明的憧憬和深深浅浅的心事被叙述得真格是
又矫情又可爱。
其实,有些人适合用电话交谈,有些人适合写信交流。现在,大
多是E-MAIL代替了手写,可惜在电脑上敲打出一封信总觉得太过简短
直白,时间占用少,思维难免有所局限,与心里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有
着一定距离。以前,写信时,我总是三日钓鱼,两日晒网,写一点,
放着,再写一点,再放着,完成一封信,总要上几天的功夫。这样,
可以天马行空的让自己真正的心绪无限的浪漫绵延开来。
问候的信写到一半时,我忽然对无恙的恙字失去信心,怎么看都
觉得不象,只得依赖电脑确认无误,才得以继续。会不会,有那么一
日,手中没了电脑,成了字盲,随后写出满纸的白字,让人看后耻笑
不已呢?
写完信,折叠好信纸,才想起家里没有邮票和信封,不能直接投
递在小区邮箱里。遂撑了伞,一路走去邮局。路边,香樟树的叶子依
然绿得醇厚,雨丝缠绵其上,凝聚成滴,滚落时叶尖轻轻跳动,令人
联想起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的景致。我很久没这么轻松
的怀旧过了,一如去邮局寄信也是隔了多年没做过了。
以前寄信,通常是骑自行车的,那时住的地方离邮局远。只记得
一路上迎着大片大片的风,风色清柔,而我神色飞扬,那时候街上没
有这么多汽车喧哗,行人的脚步没有现在这般匆忙的吧,隔了这么大
段的时空去回想,记忆变的圆美许多,甚至固执地认为那时的一切即
使是潮湿的也是温暖的。事实,或许和现在是差不多的呢,哎。
邮局很嘈杂,许多人在办理寄信之外的其他业务。以前的邮局是
安静的,通常只有几个寄信的人和邮局里翻着报纸的一男一女两个职
员。我买了邮票和信封,在邮局大厅的桌子上填写了舅公的地址、邮
编、姓名,用浆糊把信口细细的涂了封上,邮票贴上。暗绿色的邮筒
在大门外,我把信封上的地址再检查上一眼,然后投进邮筒的大嘴,
能听到信在邮筒里碰撞发出轻轻的碎响,如同许多旧事被翻动的摩擦
声。手指粘粘的,交替搓了搓,浆糊的气味依然存在,同以前一样。
细雨继续,我也继续打着伞,沿着回忆的痕迹慢慢走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