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4-7-2 22:35 编辑
文/归隐宋朝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刚参加工作,就被派往前苏联(CCCP)带队劳务。本来是种菜,可滨海边疆区执委会偏要我们组织一些人去该区最大的乌苏里斯克肉联厂干活,想想能吃点好的,负责劳务工作的领导就从各种植点选派了14个人,由我带队,我也算就此做了一回伪农民或工人。
这些工人有的已经来了两年了,俄语说得倍儿溜道。14个人被分去冷库、屠宰、梳皮等车间工作,相安无事。老毛子死性儿,规矩多,其实就是懒。早晨9点上班,11点喝半小时上午茶,12点至13点吃午饭,16点喝半小时下午茶,17点半下班。中国人想提前把活干完,老毛子不干,带班的头还振振有词:生产螺栓和螺母必须是一致的,不能螺栓多螺母少,也不能螺栓少螺母多……
那时,老毛子偷肉蔚然成风,根本没人管。男女老少都在偷,但偷得不多,够家里一天吃食足矣。藏肉的地方五花八门,最可乐的是肚子大的做一条腹带,把肉藏在里面,还有女的藏在特制的乳罩里。下班时,大家正装出厂,你绝看不出他们是厂里的工人,说是大学老师都有人信!中国人住在厂里,我们早中饭在职工食堂吃,晚饭和双休日得自己自己做着吃。我去跟主管生产的薇拉厂长说,想买点肉品。她说,巴其木(为什么)?我说,解决中国工人的吃饭问题。她笑了,即兴表演了一个往衣服里藏东西的动作,又指了指我的脑袋,摇摇头,意思是你很笨!明白!就他么等这句话哪!
可有时也会因指令不清造成浪费。有几次周末,大家想吃猪头、猪蹄,我就在上班之前随口吩咐,别忘了,猪头、猪蹄。可我忽视了一个基本情况,冷库和屠宰等车间都能接触到这些东西,结果,三猪头,几十个猪蹄。没办法,吃不了的找地儿埋了。等到我们走时,住地附近一堆堆的草木长得特别茂盛!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们交到了几位俄国朋友。薇拉厂长算一个,赶上她双休日值班时,必到中国人这里吃顿饭,来时不是拿一大玻璃罐樱桃酱,就是一罐酸黄瓜。她爱哭,两杯酒下肚就开哭。她曾有两任丈夫,前一个青梅竹马死于阿富汗战场,后一个酗酒被她赶跑了。她哭归哭,却不怎么醉,适可而止。带女伴来时爱唱歌,喀秋莎之类中国人会唱的歌。她是个好“达瓦力士”(俄语“同志”音译)!
还有一位叫瓦洛佳,屠宰车间主任,重点想说说他。此人是标准的俄罗斯大汉,平时风风火火,但极好说话,中国人有什么事都愿意找他,他到我们宿舍也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可有一样,此人喝酒乱性。屠宰车间有几十位工人,除电锯工是一个男的,加上瓦洛佳,其余都是大姑娘小媳妇。我派往该车间的小高,没两天就要求换岗,一问原由,他才吭哧瘪肚地说,上男浴池必须得经过女更衣室……,滚!完蛋玩意!你是男的你怕啥?被我这一骂,他坚持下去了。再说这个瓦洛佳,车间很热,硬气吹的。平时还好,只要他一喝多了,那些女工们都跑到别的车间喝茶,以躲避他的性骚扰。小高说有几回他看见瓦洛佳往休息室里拽人……老毛子是开放,维京人古老而野性的遗风。
一次,瓦洛佳领着儿子来了,我们点儿的金“导木“(朝鲜语”同志“音译,这里指朝族)对瓦洛佳说,狗肉好吃。瓦洛佳大惊失色:嗫!嗫!(不!不!)狗是人类的好朋友!
这肉联厂里西边有个大坑,里面有几十条自然繁殖的狗,放眼一看,乌央乌央的,令人脑后发麻,晚上都不敢往那里走,怕给狗吃了。我们整天吃的不是牛肉就是猪肉,又没多少青菜,大家都吃得大便干燥。所以,金导木想吃狗肉也是有情可原,他本身是朝族,就爱吃这口儿。本来他想找几个帮手自己干,方法是去渔具店买了几个鱼钩和鱼线,把猪肉烤出香味,塞进鱼钩,放置在狗儿们的必经之路上,可试了几回也不行,狗小心翼翼地把肉吃了,鱼钩半点没碰!金导木馋得没招儿,就跟瓦洛佳说了,结果瓦洛佳大摇其头。
要说这事就这么地也就过去了,可转天晚上,瓦洛佳自己来了。他问金导木,狗肉真得好吃?金导木一看有门,来了精神,连比划带白话的说了一通。瓦洛佳半信半疑,临了说了一句:礼拜天见。
到了周六,瓦洛佳还真来了。他身后跟着一条膘肥体壮的黑狗。瓦洛佳示意金导木跟他走,到了梳皮车间,让金导木拿根铁棒在门口守着,他领着狗进了屋内,抬起一脚踢在狗屁股上,那狗负痛往门口逃去,被金导木迎头一棒撂倒了。随后就简单了,金导木扛起狗跑回宿舍,剥皮开膛,洗肉开炖。瓦洛佳没跟来,开饭时才来,迟疑地吃着肉,喝着汤。没怎么说话,也没喝酒,这很反常。不一会儿,就走了。
大家以为到此为止了,可没到一个星期,瓦洛佳又来了,如法炮制,又是如此这般。这回他可是吃得津津有味,酒也喝得挺美。再后来,他想吃狗,可我们已经吃够了,这才作罢。
看到战线的朋友这阵子天天谈狗,就想起了这档子事。一晃,过去许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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