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执人默笔 于 2015-4-28 14:26 编辑
对于鲁八来说,今年的冬天格外漫长,掰一下手指算算,村里足足五个月是被大雪覆盖着的,他时常回想被野猪拱坏的白菜,黄鼠狼偷吃家里的鸡时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像极了如今河边被扒光了皮的老桦树。如今看不见黄鼠狼,家里也不再有什么鸡鸭猪狗。
鲁八喝了一口标有五十六度却失了味道的老酒,有点像醋!他赶紧吧嗒一口手里的旱烟,冲冲这股酸味,顿时感觉胸口竟似喝了七十五度的酒精般火辣,咳嗽两声便惊了窗外唯一一只还能叫出声的家雀,家雀扑棱着翅膀飞去老远,这一下子仿佛带走了十年青葱。
十一年前鲁八大专毕业后在外游荡几年始终没有稳定的工作,这年冬天乘北上的火车回乡过年,与卧铺对面的大叔谈的甚是投机,从不足百户的小村谈到高楼林立的都市,从村后浓密的山林谈到城市的商街,从山林里时常出没的兽类谈到城里人五花八门的餐桌,从村头的压水井谈到城里人喝的八道过滤纯净水。
大叔说城乡的差距不仅仅只是资金和思想,鲁八也感觉到缩短这个距离确实需要一座桥梁!
大叔临时改变了目的地,转山绕水随鲁八到了村子。鲁八一家像接待贵宾一样安排了酒席,为了略显隆重些,鲁八邀上了村长、村支书“坐陪”,鲁八媳妇还特意去老马家小卖部买了四瓶最贵的白酒,五十六度,几人就着这个度数边喝边聊,十分火热。
春节前后村长和支书像长在了鲁八家一样,几人时常欢声于村子梦一样的未来。
三月将近,已过了该南下上工的时间,鲁八迟迟没有走的打算,村长和支书也从天天过来走走到几天不来一回,鲁八媳妇骂骂咧咧的收拾着屋子,收拾到年前那喝剩的大半瓶白酒更气不打一处来,拧开盖子就往嘴里倒。鲁八眼疾手快的抢了下来:“留着大叔还来喝呢,这么贵的玩意,你个败家娘们!”
“来来来,来喝,喝个屁,这都一把春天了,你还不出去干活,留着俺们娘们在家喝西北风?胡乱来个骗子骗吃骗喝的你也信。”鲁八媳妇使劝拍了一下油渍渍的围裙,拎着扫帚就出了屋。
一出屋就撞上一个人,鲁八媳妇先是一愣,接着一跺脚:“哎呀妈呀!”急转身进了屋,鲁八正要骂这毛愣愣的女人,就见她身后跟进来一个人。
大叔的再次到访让鲁八和鲁八媳妇喜出望外,几句寒暄鲁八就吩咐媳妇去准备酒菜,大叔抬手制止道“别忙了,我就来跟你说一声,马上就走。”
大叔交托鲁八张罗人建山庄,让鲁八带着乡亲一起致富,随后留下一笔“巨款”和一个施工队就转身走了,走时说年底过来。鲁八兴奋的几夜睡不着,他是有文化的人,在村里也算是当年的榜眼,但他更是让人瞧不起的典型,有文化但没本事,去城里打工几年没剩几根毛回来,为此鲁八常跟媳妇叫苦,也总被媳妇骂成没用的读书人。这次鲁八分明从媳妇的眼中看到了崇拜,这将是上天赐予他的大好时机,他开始相信命运,是命运之神让他鲁八和大叔巧妙邂逅,更是命运之神安排的如此妥贴,让他在而立之年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村里越来越热闹了,开林地,挖河沙,建山庄,修土路,运输忙。村里的农户也卖了田,着了装,掘了井,盖了房……
十年的光景恍如一梦,鲁八成了有钱人。小村也变成了大村,村后的密林变成了水泥混凝的山庄,鲁八和村里人常吃的野菜也换成了地道的野味,并且他们喝上了纯净水!这些对于鲁八和村里的人就像做梦一样。
鲁八的媳妇也不再是土包子女人,她经常挽着村长的胳膊满村“巡察”,四邻常在鲁八面前夸赞“高端,大气,上档次!”
鲁八已经月余没看到自己的媳妇了,他便经常一个人喝酒,喝当年村里最贵的五十六度的白酒,可如何都喝不出当年的味道。他突然感觉村里的野鸟越来越少,野猪再也不拱地了,实际上,鲁八家也没有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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