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五十学易 于 2015-5-20 10:04 编辑
吃饭真是个累赘事儿。我每天吃三次,早晚在家里吃,午饭在食堂吃。去食堂得下五层楼,再横穿一条马路,越过一个充做停车场的花坛,里面横七竖八停着无数汽车。小心在汽车缝隙中绕行一会儿,会看见一条伸出来蜿蜒下行的坡路,路口搭着绿色的遮雨棚顶,象一个野兽大张着的嘴巴。自动被野兽吞进嘴里,下到一个大大的地下室,里面就是挤挤挨挨吃饭的人,冬天时哈着一层雾气,现在却只有点点潮。饭橱里永远是炖大菜,素炒豆芽,素炒西兰花,油焖茄子,糖醋里脊等几个菜。戴白口罩的服务人员噪子哑着,不断地问:“打包还是在这儿吃?”我随众人排队,打饭,打饭时在服务人员盛到上半碗时照例喊道“够了够了”,然后交款取箸吃饭,吃完回办公室。天天如此,年年如此。
不知道是食堂的原因还是其他,我的食欲变得越来越淡漠了,口味也越来越清淡。有时候直须拿根棍子强迫自己去吃午餐。可是食堂里没有我想吃的白米粥和小咸菜,凉菜拌得很粗糙,调味料用得太多,热菜也炒得油油的,让人没有一点点食欲。我总在犹豫,要不要把一日三餐变成两餐。不吃午餐,吃点水果,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囫囵着把今儿的午餐吞下,重见天日的时候,发现起风了。风摇着法桐的叶子,树影儿在风中碎舞。又潜进我露出来的半截脖梗里,竟有些许秋的凉意了。“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脑海中于是就跳出来这一句诗,于是就有些许悲凉。
颈椎有些难受。我捧一杯茶,仰着脸儿,对着窗外的白云发呆。这个小城市,从前被评为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城市之一,现在的白云上也常会遮上一层薄雾了。陶弘景说:“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 不堪持赠君。”同样的白云,苏颋偏要说,“北风吹白云,万里渡河汾。心绪逢摇落,秋声不可闻。”陶氏的白云是因为梁武帝的重用,而苏氏的白云却是因为汉武帝的弃用。一用一弃,云有何辜,竟生出两种情绪来。当然第三种情绪也有,就如同我上面想起的那首秋风辞,刘郎总结说,“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由白云又滋生出老死的感慨来。因为斯,李贺又掺入自己的情绪,接着感慨道:“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然后,毛泽东再发感慨说:“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情绪这东西真是害死人,清风明月,绿树红花,原本清清爽爽的,与人的喜悲何干呢?偏要多事地把它们拉扯到一起,无端地生出无限的烦恼来,白云就成了古今第一接力棒,直要把它传到老死了。比如现在的北京,想咏白云,怕是也难了。
想来世间的烦恼无不如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如我刚才的无端悲凉,及对于饮食的厌倦,也如大多人对于他人的评论而生起的无数烦恼。在自己看来如同天大的委屈,在他人眼里,只是一片悠然的白云吧。
站在远处打量自己,才会看得更真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