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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缸们10岁那年就知道谁和谁是一家。小缸给福子分了丫丫,给贵子分了秋红,邢睿柯留给了自己。小缸她爹是村革委会主任,小缸当然成了小伙伴的自然领袖。丫丫知道自己分给了福子,脸红红的不吭声。秋红知道了兴奋异常一连声的问贵子——真的真的真的?唯有邢睿柯看见小缸一撇嘴,往地下吐一口,一扭小屁股就走了。福子贵子没过多久一溜小跑报告小缸说:邢睿柯骂你臭不要脸呢。小缸脸一盹说,滚!
那是1975年的春天,小缸后来说那时候都穿着厚衣裳,麦花还没开呢。
那时候玩伴挺多,都觉得玩耍不过瘾,都觉得马上放麦假最好。上课没意思,小缸盯着邢睿柯的小辫发呆,总想讨好一下又不知咋办。邢睿柯有意无意的喵小缸一眼,小缸赶紧满脸堆笑但总会僵住。邢睿柯大眼睛这时候总会剜他一眼。
青麦黏馔下来时候,小缸妈弄好一小碗吩咐小缸给邢右派尝鲜。小缸一听赶紧去了。邢右派不在家。邢睿柯接住黏馔倒在小盆里,拿了空碗递给小缸说谢谢。小缸想转身走但又不甘心,身子拧缠,脚丫子呆滞。邢睿柯笑了,露出白牙齿,说小缸:咋不走哩,俺家可没啥好吃哩。
小缸跑掉了。他看见邢睿柯笑了,酒窝都堆出来了。
放麦假了,那可是小缸扬武扬威时刻。福子贵子二怪屁溜子都喜欢和小缸玩,丫丫秋红也来,邢睿柯没人玩也只好来了。白天去河里泡着,月奶奶出来了就捉迷藏。
后来小缸说邢睿柯:小时候真傻,不该捉迷藏,不该过家家。
邢睿柯说:捉迷藏有啥错,过家家有啥错,错的是我们太幼稚。
邢睿柯这时候高挽发髻,旗袍裹身,一脸淡然,坐在黄花梨仿明代椅子上饮咖啡。
月奶奶出来那时候,白天的燥热并没有完全褪去,虫子也叫得欢。大人们有大人们的烦恼,小缸们有小缸们的欢欣。放麦假真好。
小缸和邢睿柯福子贵子二怪屁溜子丫丫秋红都伸了手背,于是都当了贼,只有福子伸了手心只好当官兵。小缸后来觉得那晚的手背真是宿命。
小缸说,他知道一个好地方,水车房。
邢睿柯后来说她一直不愿听小缸的,那晚上跟着小缸去了水车房,大概也是宿命。
只记得那晚的月亮很白。
小缸和邢睿柯藏身水车房的两个地方,后来想想后怕,竟然没想那种地方是蝎子长虫出没地方。咬上一口,那该多疼啊。但那晚上,长虫蝎子蜈蚣都没现身。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来。小缸后来问邢睿柯当时咋想,邢睿柯喝了口咖啡说想不起来了。小缸说他很紧张,被官兵捉住多丢脸。自己倒没啥,邢睿柯也被捉了,自己更丢脸。
进来的是两个人,一个声音粗重,一个声音细密。他们说话很轻而且是外地口音,小缸听了半天才明白他们是村东头庙里的知青。小缸不敢动弹,听着他们说话,只想着他们赶紧走。但他们没走,还脱了衣裳。那男的摸那女的的脊背说了真白。小缸很震惊。他听懂了真白而且很清楚看见了那女的手按住窗台,也看清了那男的站在那女的后面就像伢子狗对付母狗那样,一抻一抻的。那女的叫起来,似乎在哭。男的停住说了些话。那女的也说了些话,而后,又是一抻一抻的……小缸捂住脸,邢睿柯后来说她没捂脸但弄出了响动。
那俩人听见响动,急急忙忙跑了。
小缸钻出来发愣,邢睿柯也钻出来发愣,彼此看不清脸色但都知道发愣了。侧耳听见大人们叫喊让回家,小缸和邢睿柯才跑了。
后来捉迷藏时候,小缸邢睿柯又躲进了水车房,但再也没看到粗重和细密的声音,福子贵子这俩笨蛋官兵也没找到这里。水车房成了小缸邢睿柯的秘密。但秘密总归要暴露的,只是小缸邢睿柯没想到会这么快。
某个夜晚,邢睿柯说小缸你趴我后面。小缸不知道咋弄。邢睿柯脱了裤子,手按在窗台上,说小缸快脱裤子。小缸脱了裤子像一只伢狗趴到邢睿柯屁股上。他想说邢睿柯屁股真白但没敢说。他想一抻一抻动弹但总觉得不得劲儿,累还不舒服。他让邢睿柯叫,邢睿柯说我不。他让邢睿柯哭,邢睿柯说我不。后来邢睿柯床上裤子说没意思,小缸也说,嗯,没意思。
小缸后来说真傻真傻,邢睿柯微笑不语,只说道,那不是傻,是少年心事若浮云。
邢睿柯后来嫁了一个文职军官,小缸娶了一个法国女人,福子贵子也没有娶丫丫秋红。丫丫嫁给了二怪,秋红则跟着一个过路的游医跑了,杳无音信。
邢睿柯后来问小缸,你怎么会懂那事呢。
小缸说他哥大缸给他说的。
那是麦徦就要结束的时候,小缸跑到邢睿柯家里说他知道了。邢睿柯正在择菜,问小缸知道什么。小缸问右派叔在家不在。邢睿柯说去地了。小缸拉住邢睿柯去了屋里让邢睿柯脱裤子,邢睿柯说我不。小缸说我能让你叫出来,邢睿柯说我不。小缸说我能让你哭出来,邢睿柯说不可能。小缸一伸手就脱了邢睿柯裤子,然后顾不上说邢睿柯屁股真白,一下子就让邢睿柯叫起来。哭起来是后来。小缸给邢睿柯穿上裤子,邢睿柯坐在凳子上捂住脸哭。
开学了,但邢睿柯不搭理小缸,小缸却爬在课桌上一直念叨屁股真白屁股真白。
某天夜里,邢睿柯叫了小缸但被邢右派抓住了,小缸和邢睿柯当时脱光了在床上。
邢右派没有打小缸而是拎小鸡一样拎着小缸放到屋外,说了一个字:滚!
后来邢睿柯说,她爸爸没多说什么,只说那俩知青跳河死了,他不希望他自己没脸活在这世上。他还说邢睿柯是他活着的唯一希望,就不要那样了。
小缸后来说,熊孩子记忆荒唐,也操蛋。
邢睿柯说,也很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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