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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白槐与紫槐
公元207年,曹操北征凯旋,途径碣石山,写下著名诗篇《观沧海》。近两千年来,海退却了许多。如今清朗的日子里,在海边仍能望见碣石山,然只是远眺。碣石山与海岸线之间相隔20多公里。沧海桑田后的沙质土地并非适合所有作物,而对于树木,最适宜的应该是洋槐,因此沿海岸线分布的原始次生林洋槐是绝对的主角。 5月中下旬,林槐新绿一天天浅淡起来,俺总是克制自己,不去看,不去想,只为某一天早上醒来,从后窗望去,一棵棵槐树忽地白了头,心中便有老友重逢般的欢喜。之后的日子里,槐香由淡渐浓渐热烈渐霸道渐无孔不入……清晨,玛瑙般的红日跃出海平面,当即便与槐香撞个满怀。 这境地,很难有谁无动于衷。行动力最强的是芳邻刘老师和林老师。这对夫妇俩原是航天工程师,离休后成为出色的农民。托芳邻的福,俺这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徒也能经常享用纯绿色果蔬。他们的朋友中有许多当地农民,也有养蜂人李海峰。每年这季节,养蜂人陆续抵达此地,沿二经路摆开阵势,与蜜蜂一道,起早贪黑。经实验甄别,刘老师认定李海峰家的蜜质量最优,便年年购买,渐渐与之成了朋友。 当槐花才冒出小米般花蕾,李海峰便与刘老师电话联系,了解花讯,一旦得知花蕾冒白,就急忙租车从前一站连夜赶往海岸。次日午间,李家抵达三纬路,卸车,支帐篷,码放蜂箱,紧张繁重,根本没时间采买。因此刘老师每年都提前买好菜,肉,次日送给他们。今年林老师头天备好槐花肉馅,次日一早蒸了包子,让刘老师送去。因路况不好,货车下午两点才到,这包子简直是及时雨。 李海峰夫妇都是三十多岁,朴实,精瘦,能干。他们总共养了120箱蜂。每只蜂箱至少七八十斤,重时百十来斤,装车卸车,挑上挑下十分辛苦。蜂蜜有厂家定期收购,也卖一些给散客。散客多要求现场搅蜜,每逢搅蜜的日子,他俩清晨3点便起床准备,6,7点开始搅蜜。每年李家都留些蜂箱专门给老朋友。今年赶上20年未遇的好年份,李家单留出40箱,这40箱从卸车就未启钉,比其他蜂箱多酿若干天,因此蜜质格外出色。 王浆俺通常买五纬路老李家的。他家是唯一的“蜜王浆”,蜜王浆产量低于蜂王浆,却质量更佳。老李夫妇60岁上下,养蜂36年,从最初14箱到如今100箱。今年,他们除了带上一只狗,四只鸡,还带着5岁的孙子。当初买他家王浆,为确保质量俺与他们一起采挖,这让俺深切体会了其中辛苦。移种,挑虫,挖浆…….每道工序都是费眼费工,十分不易。于是买够所需数量后,俺与芳邻苏珊每天仍去帮忙。区区之劳竟让他们记挂,花期近尾声,老李媳妇硬要每人送瓶蜜。俺拔腿便跑,甩得她望尘莫及。次日她又送花粉,这次俺骑了自行车,因才会骑不久,上车挺笨拙,竟被她一把拉下,说了很多诸如:不拿就是嫌少,就是看不起她之类的狠话。俺只得收下,心中很不落忍。 花开虽好,花期却只有十多天。槐花临近萎谢,养蜂人便拔营前往下一站去。临别彼此道了许多珍重,相约来年再见。他们离去后,刘老师,林老师以及苏珊和俺竟都觉得突然少了些什么。于是大家聊起与养蜂人相处的趣事,聊起他们的辛苦,还聊起勤劳的蜜蜂——采蜜旺季,工蜂的寿命仅7天,而在冬闲时工蜂寿命最长可达三、四个月。 当俺面对高高低低这么多纯美槐花蜜,心头总有快乐萦绕。这快乐让俺肆无忌惮起来,蜂蜜草莓,蜂蜜稀饭,蜂蜜面包,蜂蜜西红柿…….但能想到绝不放过。王大妈鄙夷道:“你是掉到蜜缸里,跟蜂蜜干上了!” 俺大乐,打小每当俺美得得意忘形,王大妈总用上海话嘲讽俺“小狗跌进粪缸里”(比喻开心)。哈哈,如今她老人家再不敢说俺是小狗,并把粪缸改成了蜜缸。 正乐着,忽瞥见一滴蜜挂在瓶壁外,俺旋即食指一挑,飞快送入口中。王大妈惊呆了——她一向败家的闺女咋突然会过了?! 其实,败家总是难免的。然面对槐花的馈赠,养蜂人的辛苦以及蜜蜂的勤劳忘我,面对老天恩赐的种种美好,俺除了感激,唯有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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