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蔷薇盛开 于 2015-6-27 15:26 编辑
我一直以为，癌症这样的词，是离我生活很远的。远的让我觉得这个词很陌生。 可是，生活中，有些猝不及防的事，总会那样不期而至，突然的让自己没有一个反应的过程。 我的一个长辈，说是长辈，其实并无血缘关系，是黑脸的一个远房舅舅。我不知他是我舅舅之前，我叫他大哥，他是我一个小姐妹心尖上的人。我们经常一起喝酒，一起神侃。 知道他是长辈时，也就自然而然的叫他舅舅了，我的小姐妹冲破重重阻力之后也成了我的舅母。 舅舅是一个嘴损的人，记得有一一次，我们几个人去泡脚，他坐在我对面，看到了我的光脚，我的二脚趾比大脚趾长的多，看上去很是突兀，又加上小时后经常穿夹脚鞋，长大后又长期穿高跟鞋，一双脚的形状真的是很丑陋。他说，哎呀，小侄女，你的脚像老姜疙瘩。我看着我的脚，突然间竟然觉得没有比老姜疙瘩这个词更能形容我的脚了，忍不住大笑起来。从次，我就用老姜疙瘩来称呼我的脚趾。 我们县城的北边和西边分别有一家农家乐，收费都特别贵，那几年公款吃喝控制的没这两年好。虽然贵，但由于领导经常去，菜式有特色，品质也还不错，老板娘姓张，也会拉拢人，把农家乐经营的红红火火的。西边那家农家乐消费群体是一些搞建筑的人，这些人平时接触的人都是些手握重权的人，他们去结账的时候，基本是不看账单的，如果圈外人觉得菜式不错，去那请客结账时会觉得贵的离谱，那家老板，姓罗。而在县城的南边有一家宾馆，也是针对的是公款消费这一块，这家老板，姓刘。有些时候我几家人约在一起说去哪吃饭时，舅舅总会不紧不慢的说，北有张品斧，西有罗一刀，南有刘砍刀。 舅舅嘴上的刻薄是出了名的。他可以嘲讽她的岳母躺在沙发上边打咯边放屁；他可以称呼他高龄的母亲为老地主婆、老妖精，甚至是老不死的。但被他嘲讽的人却从不生气，他岳母听到他嘲讽时笑得脸上周围菊花一般的开说：哎哟，背时儿子，你瞎说些什么。他母亲听见他如此称呼她，那双沧桑的眼睛里露出暖暖的笑意。这个在五十岁就失去丈夫的女人，一直到九十一岁才离开人世，她一直都是村里最尊贵的女人，舅舅和他的寡嫂一直把她照顾的体体面面的。 舅母深深的爱着舅舅，她说，舅舅是个宁肯委屈自己也不委屈别人的人。 我受过舅舅的恩惠，也看到过舅舅对别人不留余力的帮助，也知道他对亲人掏心掏肺的好。 六年前，那是我人生最低谷的时期，我弟弟那时做啥事都不顺，他和弟媳妇都没办法带孩子在昆明读书，只好我来带孩子，孩子户口在农村，要来县城里读书肯定是进不去的，得找关系。我急得嘴唇边都是水泡，舅舅知道了，骂我：这么点小事就急成这样，你还成得了什么气候？晚上你请客，我把人给你请来。晚上我如约到了舅舅指定的饭馆，舅舅约了两桌人，饭桌上，舅舅又是敬烟又敬酒的。我去结账的时候，老板说舅舅早就结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天舅舅就去学校找到校长，把事情办妥了。又请了我侄儿班主任和任课老师来一起吃饭，我以后好和他们沟通。 也就是那一年冬天，天特别冷，舅舅陪舅母去买羽绒服，舅舅对舅母说，连着小侄女的买一件，这么冷的天都没见她穿羽绒服。舅母开车来接我，让我去试试。我没推辞，买了一件墨绿色的羽绒服。 舅母的父亲和母亲盖新房，一块砖、一包水泥都是舅舅料理了拉回去的。他总说舅母的弟弟不容易。一个人的工资养着老婆孩子太艰难了。 他的寡嫂去割草时被毒蛇咬了，县医院没有血清，他那时没钱，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凑足了钱把寡嫂送到昆明的医院里。寡嫂说她这条命是舅舅捡回来的。 去年，他侄儿结婚，彩礼、酒菜钱都是舅舅料理的，最后收了六万多的礼金，舅舅一分不剩的留给他侄儿。舅母对我说，他们存折上只有九百块钱了。也不知道舅舅怎么想的，房子都盖给他侄儿了，那礼金留着万把块钱做急用也是好的呀。 这样的人，竟然得了癌症，两个多星期前，我们还一起吃饭一起打牌，我们还一起去水城野炊，那天去野炊，他还逐个逐个的讥讽我们。我怕太阳晒伤我的脸，就戴着太阳镜和口罩。他嘲讽我说，小侄女，你这是要去蜂箱里捞蜂蜜么？ 舅母说，最初的时候舅舅感觉吞咽困难，一检查一化验就是平时想都不敢想的病。两个星期了，舅舅乐观，她眼泪都流干了，我看看舅母，两个星期不见，舅母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舅舅倒是不显瘦，天天打营养液，似乎比以前还胖些。 舅舅的邻床是个患了乳腺癌的女人，她刚做完手术没几天，身体还一直发着烧，一块洁白的毛巾敷在脑门上，脸呈灰黄色。他的丈夫看上去一脸的倦容，看上去不知是熬了几天了。护士刚把体温表插进女人的腋窝，男人就昏昏欲睡。舅舅抬手看了一眼表。几分钟后，舅舅又抬手看一下表，叫醒男人，示意男人可以看体温表了。 女人看上去很痛苦，一直都无意识的呻吟着。舅舅说可能杜冷丁的药性已经过去了。 离舅舅的手术日期还有几天，舅舅说去外面吃饭吧。再过几天，食道都要短一节了。临出门时，舅舅告诉那个男人，让他别去食堂吃了，呆会回来的时候，给他带回来。男人没推辞，一脸的的感激。 走到电梯里，舅舅说，这家人来自江川，癌症把一家人的家底掏空了，一个麻醉包五百五十元，女人闲贵没用，实在挨不过痛就打杜冷丁。那个男的平时吃饭也不见荤菜。说这些话的时候，舅舅的眼睛里溢出的是满满的愁意。 吃饭时，舅舅吃了两碗饭，我心里闷得慌，一口一口的喝着汤，起身走时，竟然回想不起汤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中充满了哀伤。多么希望舅舅还一如既往双眼闪亮的嘲讽我，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双眼充满慈祥和眷恋。 抬头看看天，天的眼睛在哪呢？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5-6-27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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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30 16:01
姐姐
